政法委書記的房產欲

文/魏斌

政法委書記的房產欲

文/魏斌

“選拔人才”看感情

楊漢忠祖籍山西省陽高縣，其父曾是當地有名的石匠。家境貧寒、早年喪父的楊漢忠，聰明好學，1977年恢復高考后，考上了內蒙古財貿學校，隨后又考入天津商學院，他的人生之路開始亮堂起來。

早在2004年，中國最權威的文學雜志《中國作家》在當年10月號上，曾刊有長篇報告文學《楊漢忠·中國滿洲里》。幾乎也在這個時候，新華社同樣也載有一則長篇報道《滿洲里有個楊漢忠》。這些文字，讓人讀起來不得不對楊漢忠表示“敬佩”。

少年楊漢忠是個實實在在的苦命孩，他的整個家庭都處于社會最底層。12歲時，親生父親楊兵因病離開人世。楊兵是當地的知名石匠，在楊漢忠10歲時，就給兒子備齊了一套石匠工具。他希望楊漢忠和自己一樣，做一個真正的好石匠，會砍石碾、石磨、鑿石獅子等。當地王官屯鄉邢家堡有一個烈士紀念碑，那里的人至今都還記得，這個紀念碑，就是楊兵與楊漢忠父子共同的作品。時至今日，紀念碑依舊矗立，楊漢忠卻再也回不去了。

楊漢忠的少年時代注定是不幸的。15歲時，他的繼父項俊含冤而死，這件事讓他更理解了“官要為民做主”這句話的含義。很多年后，他當上了滿洲里市長，每次去下面檢查工作時，都會對下面的局長和主任這樣說：“如果什么都要照搬上級文件，還要你這個局長（主任）干什么？還要我市長干什么？‘三個代表’、以民為本，這是最大的文件！”在當時，當地百姓把楊漢忠認定為“以民為本，為民做主”的好官。然這一切終將逝去。

看看他后來的為官之道，沒有人會相信這是同一個人干出來的事？有人甚至怪罪“這是體制害死了一個好人”。未必！其實在很多年以前，楊漢忠32歲時，中專學歷的他，曾去天津商學院攻讀企業管理專業的本科。大學畢業時，他的班主任老師送給了他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此話在當時看來絕對是句鼓勵的話，但現在來看，此話寓意深刻，多少能反映出楊漢忠的個性與做人的“極端”一面。老師說:“追求完美，既是你的優點，也是你的缺點！”此話現在看來，恰如其分地反映了楊漢忠在掌權后的做派。“說一不二，獨斷專行”，容不得別人意見，在他心目中，這或許是一種完美的追求，但實在害人不淺！

在用人提拔上，此性格暴露無遺。從滿洲里來到興安盟后，他把貼身秘書諸興亮帶到了興安盟，并迅速將諸興亮從滿洲里市辦公廳副科級干部，提拔為副處級干部，任命諸興亮為興安盟委副秘書長、盟委辦公廳常務副主任。接著，他還把諸的妻子調入盟委組織部，破格任命為青干科科長。

官至正廳級的內蒙古原政法委副書記楊漢忠，在被押上審判席后，內蒙古當地官員曾總結了三個內蒙古之最：受賄4000多萬元成內蒙古涉案貪官中受賄錢財數額第一；曾經單筆索賄1000多萬元，亦成內蒙古涉貪人員中收受他人錢財膽子最大的一個；房產21處遍布全國五省市，成內蒙古涉貪人員中坐擁房產之首。其他還有可能成為“冠軍”之說法，在此不一一列舉。

這名出身貧寒，曾是山西省陽高縣城內有名的石匠之子的高官，已徹底地遺忘了早在43年前，其16歲剛剛踏上工作崗位時所發的誓言：“我是一個貧苦人家的兒子，我要為黨和人民做好每一件事！”

大到用人，小到自己司機的選擇上，楊漢忠亦同樣追求“完美”，近乎極致。楊違反相關規定，從武警現役軍人中選出一名司機為他服務，車子也明目張膽地辦理了全套假手續，掛上軍牌。司機本應由興安盟委車隊統一管理，但已成了他個人物品，致使這位司機在盟委中，任何人都無法指揮他。有人戲稱，楊漢忠的“傳幫帶”精神，甚至已傳到了他的司機身上。

任人唯親的事還有，楊漢忠的外甥被安排進入興安盟駐京聯絡處，入編制，按月領工資，但上班卻不見其影子。他在干什么？他一直跟著楊漢忠的弟弟楊漢清在各地跑業務，主營養豬和房地產。

另外，一名被撤職查辦的干部，因為是楊漢忠的人，楊漢忠可以將其安排至下屬市里任第一把手。此人在上級紀檢部門的處理結論中已明確要求“對其不能重用”，但在楊漢忠看來，組織原則根本不如他的江湖義氣來得重要。于是，他旗下一些諸如“大型活動辦公室”、“經濟社會發展研究中心”、“老區建設促進會”等機構部門便應運而生，超編配備了20多名處級干部，為的就是能完成他的“完美追求”，幫一些人完成升職夢，實現“當官夢想”。

以權換房成為嗜好

“我寧可干事累倒，也不愿碌碌無為地活著。”畢業后的楊漢忠精明強干，仕途順暢。特別是2000年至2012年，楊漢忠歷任內蒙古滿洲里市市長、市委書記、興安盟盟委書記、內蒙古政法委副書記等職，職位越來越高，他的思想開始飄忽，作風也變得獨斷、跋扈。

楊漢忠在受審時曾說，面對形形色色的誘惑，他的態度從最初的拒絕、推托，逐步演變為接受，后來對此更是習以為常，直到發展成主動索賄。

隨著官階升高，楊漢忠受賄、索賄的胃口也越來越大。公訴材料顯示，從2000年到2003年之間，楊漢忠單筆受賄的金額在兩三萬元的比較多，但是后期，他的單筆受賄金額動輒數十萬、上百萬元，最多的一次受賄1000萬元，而且從普通房產到別墅，他一概“笑納”。

十多年來，國內房價扶搖直上。從收受第一套房產起，以權換房，慢慢演變成楊漢忠的一大嗜好。

2002年12月，楊漢忠借滿洲里市長的職務便利，為北京某公司承攬滿洲里機場設備安裝工程提供幫助，作為回報，該公司法人代表張某于2003年1月為其在北京購買了一套房產。這是楊漢忠到滿洲里任職后首次收受房產，此后他對房產的熱情日益高漲。

為了退休后能與女兒共同生活，2009年楊漢忠通過興安盟紅都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經理王某，收受內蒙古鑫泰建筑安裝（集團）有限公司項目經理姜某1000萬元，并委托王某用其中的745萬元代其在深圳市購置房屋兩處。時隔一年多，他又兩次向王某索賄300多萬元，在呼和浩特市購置房屋兩套。

到案發前，楊漢忠個人和伙同其親屬、情婦已經收受、索要房產21處。除了在興案盟，他還在北京、山東、廣東、海南和內蒙古等五個省份，擁有房產達到21處，總建筑面積達3000多平方米，房屋價值或房屋變現款總額達2289.2萬元，占其受賄總額的56.7%。

全家10多口人吃喝公費報銷

如果把楊漢忠稱作為是頭無恥而又永遠喂不飽的惡狼，此形容毫不為過！當地百姓有一句話，更一語道破，并直接撕去了其偽裝。“在楊的身上已找不到一點點貧苦人家出身和共產黨員的影子！在興安盟三年，他干了在其他地方六七年也不止的壞事！”楊漢忠當年從山西出來，父親早年病故，他是發誓要做出點事業出來的。那些歲月里，他當過知青，也當過商業系統的一名小統計員，還做過幾年商業志的編輯，在這些時段中，楊給人的印象是個善良而勤奮的勵志青年。正是因為這些，讓他后來慢慢地從一名財經中專畢業生成為小科員，再逐步升至正廳級領導。

最可怕的是，在當上內蒙古興安盟書記后，在當地百姓看來，楊漢忠不僅已沒了一個共產黨員的影子，更超乎想象的是，他這樣的人怎么會是一個受我黨教育多年的領導干部？沒有人能想得通！興安盟有一處公安局警官培訓中心，此處在城郊，風光秀麗，楊漢忠來興安盟工作后，剛好去此地視察，結果表明，這一“察”，竟讓他看出了其中味道，他對下屬說：“此地風水不錯，可用作本人辦公，也便于養生休閑，更便于大家來此開會等。”下屬非常明白楊書記的意思，這就是說他看中了這塊地方，要來入住。二話不說。公安局警官培訓中心立即“移位”。很快，這棟近兩千平方米的小樓，原本用于接待上級公安機關領導和培訓基層干警的地方，迅速成為楊漢忠全家10多口人的住地。

他不僅讓妻子和孩子們住了進去了，另外還把他的兩個弟弟、兩個弟媳、他的妹妹和妹夫，還有妻子的遠房表舅子等，總共10多口人，熱熱鬧鬧地住在了一起。這么多人住在這個小樓里，全部白吃白喝。有人做過不完全統計，僅此一項，可能也沒計入楊漢忠所貪污受賄數額中，兩年七個月左右，花銷200多萬元，全由財政支出。只是在支出時，弄了些名堂進行“瞞天過海”。比如，楊家的“吃飯錢”變成了“宣傳經費”；楊家的“外出旅游費”，成了“接待上級領導的招待費”等。如此膽大包天的事，當地公安領導敢怒不敢言。

從此以后，楊漢忠基本就不在興安盟委露面了，警官培訓中心成了他的“公館”，成了他辦公和開會還有辦家事的地方。其中，他個人居住的房間，還安裝了防彈玻璃，從財政專門撥出20萬元。在這個“公館”里，他有專門的服務人員，統稱為“管理員”。一名曾在其身邊工作過的人士稱，大家雖統稱“管理員”，其實里面的分工還是比較細的，管理員一名、服務人員二名，三個廚師，其中一個是做山西“晉菜”的，此人姓許，功夫了得，他正是楊漢忠從內蒙古北邊與楊的老家山西陽高縣交接的地方請來的，許師傅能做地道晉菜，風味以咸香為主，甜酸為輔，楊漢忠能吃到許師傅做的晉菜，原汁原味，爆、炒、熘、煨等樣樣來，興安盟委也曾有多人嘗到過此種美食，可謂過舌難忘！另外還有兩名司機（其中一人專開奧迪，專為楊的妻子朱鳳娟服務）、四個保安（24小時輪換）、一個副秘書長、一個辦公廳副主任、五個秘書。

有個退休官員叫老曾，他回憶說，有一次一行人員去興安盟以外的地方辦事，吃飯時，楊漢忠身邊突然就齊刷刷地驚現四名青年男子，一色黑衣短發，墨鏡。老曾說：“這就是楊漢忠要的‘范’，這架勢不比皇上差哪兒去。”

攜情人玩遍世界

這些年里，楊漢忠到底有過幾個情人？有的說是三個，也有的說是六七個，但都沒一個嚴格的說法。不過有一個人是最讓楊漢忠牽掛的，她就是李雨博，此人30多歲，一直以來掌握著曾是楊漢忠任職旗下滿洲里的一公司大權，不過直到案發，也沒幾個人見過李雨博去這家公司辦公。

說起李雨博，很多人倒是記憶猶新，她長相與身材出眾，只因為前夫對她的品行感覺太差，兩人離了婚，然后李就結識了楊。從此，兩人天南地北地開始玩樂，國內玩夠了，還去境外諸國列島。別以為李雨博只是與楊漢忠玩玩的。不是，李的“志向”遠大著呢，她需要的是財富和權力。

這個時候，有一個人就不舒服了，此人竟不是楊漢忠的妻子朱鳳娟，而是朱的“編外妹妹”朱思斯，據說朱思斯妹妹并不是朱家的親生妹妹。但朱思斯對楊漢忠卻情有獨鐘。朱思斯在一陣生氣后，還是漸漸地在楊漢忠這個“姐夫”身上看到了其“閃光點”，同樣兩個字，錢和權。經過幾年運作，慢慢地她將附近周邊可利用的物質和資源徹底利用。楊漢忠能掌控的下屬縣市有阿爾山市、扎賚特旗、科右前旗、突泉縣、科右中旗等，這些地方熱力公司的煤炭采購權都被朱思斯搞到了手，這些地兩個取暖期的煤炭亦全部由她低價購入，然后高價賣給熱力公司，她從中賺取巨額差價。

同時，朱思斯還承攬了音德爾的一個廣場工程和巴彥高勒鎮養豬場工程，收費標準大大高于其他建筑商。這樣一來，楊與誰怎么樣？就統統與朱無關了，她只管一個人每天開著輛在興安盟范圍內唯一的黃色“悍馬”，大肆顯擺。

而楊漢忠呢，在擺平了朱思斯后，便可以一心與滿洲里那邊的李雨博繼續“溫暖如春”。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許多當地官員都看到過，楊漢忠帶著李雨博經常出現在一些高檔酒店里，一起吃飯喝酒、唱歌跳舞。每次幾乎都是楊漢忠的司機單獨接送李雨博進出。2009年6月，楊漢忠甚至動用了一些關系，把李雨博調到了興安盟，安排她一定的位子，專門陪在其左右。對于李雨博來說，滿洲里的公司她采取遙控指揮。

有知情人稱，李雨博究竟在楊漢忠身上撈到了多少？從幾項工程中便可見真相：2007年8月中旬，中國航空港建設公司的副總經理楊大慶為承攬工程，通過李雨博找到楊漢忠，楊提供幫助成功。事后，楊大慶送上了地處北京市中心的一套價值246萬多元的別墅，楊漢忠迅速將這套別墅送給了李雨博。2009年8月，通過楊漢忠“協調”，李雨博又向楊大慶索取200萬元，說是用于一個項目，其實李雨博后來告訴楊，這只是“零花錢”。2010年7月，通過楊漢忠寫紙條和打電話，興安盟的開發商王元朝，大筆一揮，免除了李雨博在當地的購房尾款25萬多元。其他還有，李雨博在滿洲里和興安盟等地，在沒有任何投資的情況下，先后以合資企業經營利潤名義，向包括內蒙古森發林業開發(集團)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李繼為在內的多個老板，索要資金達560萬元。李雨博在楊漢忠事件出來的前幾個月，就已不知去向。是悲是喜？只有楊漢忠心里明白了。

其實楊漢忠在進入檢察官視線前，也曾對一個非常投緣的朋友說過一番話，“其實我知道，李雨博在我之外肯定是有人的，在滿洲里和烏蘭浩特都有，很多時候我假裝不知道而已……”

不過話又說回來，之所以楊漢忠“不在乎”或者對此“假裝不知道”，其實，楊漢忠本人在李和朱以外也是另有其人的。有一點大家都清楚，楊漢忠基本上每個月都要去北京至少一次，干什么，早些年在滿洲里任職時，他可能是去捎帶著“讀研”，就讀的是“清華大學－澳大利亞國立大學管理碩士研究生”，但后來他去北京，說是去北京談招商，其實大家都知道，他去北京是進行“另類招商”的，就是去見情人的。

2013年9月30日下午，內蒙古自治區包頭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宣判，楊漢忠犯受賄罪、濫用職權罪，數罪并罰決定執行死刑，緩期二年執行。楊漢忠當庭表示不上訴。

在這份由內蒙古自治區人民檢察院偵查終結，交由包頭市人民檢察院提起公訴長達數百頁的案卷中，列舉楊漢忠罪狀數十起，其中指出，在2000年至2012年期間，楊漢忠利用職務便利，為多名請托人在房地產開發、建筑工程發包、經濟項目合作、人事提拔、刑事案件辦理等多個事項上提供幫助，謀取利益，單獨或伙同其妻子、弟弟、情婦、司機等人先后49次非法收受和索取19人給予的財物共計人民幣4037余萬元、美元35萬元、澳元4萬元，其中索賄共計人民幣1320余萬元、美元15萬元。

編輯：程新友 jcfycxy@sina.com

編后語

被稱為“21套房書記”的楊漢忠，是近幾年落馬的“房腐官員”的典例。楊漢忠們熱衷于收受房產，是因為這種貪腐形式比直接收錢更隱蔽，而且還能坐享房產增值的利潤。毫無疑問的是，“房腐”本質上是“權腐”的衍生物，貪腐官員非法獲得的每套房產，都是以權謀私、權錢交易等違法亂紀行為的證據。檢視楊漢忠案的細節不難發現，“身邊人腐敗”是讓他成為“21套房書記”并最終落馬的關鍵原因。正因頻繁伙同親屬、情婦、司機等人瘋狂受賄，楊漢忠才在人生巔峰折戟官場，而那些扮演貪腐代理人和二傳手的身邊人，則是讓他墜入腐敗深淵的推手。很多官員的親屬、情婦、司機、秘書等，利用自身的特殊身份和隱性權力，扮演權力掮客大肆弄權斂財。查處和防范“身邊人腐敗”，管好領導干部的身邊人，應成反腐倡廉工作的題中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