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著母親你在哪里

侯成成

“媽媽別走，媽媽別走。”，5歲的美國男孩戴維看著媽媽遠去的背影，哭成了淚人。幾天前的夜里，他隱約聽到父親悲傷地求著母親，“還是別走了，幾個孩子見不到媽媽怎么辦？”可是，這一幕真的出現了，任憑他怎樣努力抱住母親的腿，都被硬生生地掰開了雙手。

有什么理由，讓一個母親永久地離開自己的兒女？戴維小小的內心充滿了對母親深深的怨恨，但同時在痛徹心扉地思念著離去的母親。一晃十幾年過去了，戴維21歲了。那天，他偶然看到了1992年《國家地理》為他們家拍攝的紀錄片，看著鏡頭里的母親，戴維又一次淚流滿面。戴維開始搜索小時候的點滴回憶，并且在不久之后認真地閱讀了父親跟一名作家合著的《回憶錄》。

戴維的父親，名叫肯尼斯，是一位白人人類學家。為了研究亞諾瑪米人的文化，肯尼斯從1975年起，先后幾次進入亞馬遜叢林，進行長期考察。在與亞諾瑪米人的朝夕相處中，肯尼斯不僅學會了一口流利的亞諾瑪米語，還愛上首領的妹妹，亞諾瑪米女孩雅麗瑪。相戀三年后，他們在族人的祝福中正式結合。

1986年10月17日，肯尼斯帶著妻子雅麗瑪回到美國紐約，隨后，戴維出生了。然而，雅麗瑪始終無法適應現代人的生活。除了肯尼斯，沒人能夠跟雅麗瑪用母語交流，而肯尼斯為了工作又經常整日不在家中。

然而，肯尼斯的一部《回憶錄》，讓這家人的命運發生了扭轉。那部《回憶錄》出版后非常暢銷，被翻譯成9國語言，曾3次被《人物》雜志報道，也因此吸引了《國家地理》的鏡頭。《國家地理》對肯尼斯夫婦第一次重返亞馬遜叢林，進行了跟蹤報道，并拍成紀錄片。

幾個月后，在孤獨中備受煎熬的雅麗瑪，做出了最后的抉擇，她將永遠地回到部落、留在叢林里。

一遍遍地看著鏡頭中的母親，戴維的心軟了下來，他開始理解母親的離開了，同時關注起亞諾瑪米文化，并期待能夠見到日思夜想的母親。

2009年，戴維在父親的幫助下，跟委內瑞拉科研所的人類學家霍藤西亞·卡瓦內羅取得聯系，尋找可以找到母親的線索。2011年2月，戴維終于聽到了母親的消息，霍藤西亞在埃洛凱特利發現了雅麗瑪。

戴維聽了欣喜若狂，他迅速開始了前往亞馬遜叢林的準備工作，并且加緊熟讀有關亞諾瑪米文化的書籍。7月，戴維只身乘船行駛在奧里諾科河上，往亞馬遜叢林的深處行進。3天后，船行靠岸，戴維馬上被團團圍住，這些在此恭候多時的亞諾瑪米人，伸出手好奇地摸著戴維的耳朵、鼻子和頭發，然后帶領戴維抵達哈素普維特利，等待一路小跑過來的母親雅麗瑪。

十幾年才等來相逢的一刻，戴維快步上前，緊緊擁抱著母親。雖然擁抱不是亞諾瑪米人的問候方式，但戴維哪里管得了那么多。雅麗瑪顫抖著、哭泣著，已長成七尺男兒的戴維也流下了眼淚。擁著母親，戴維溫柔地用英語說：“我在這兒，我終于來了，我們已經太久沒見了。”然后他開始回憶兒時跟母親在一起的時光，霍藤西亞把他的話翻譯成西班牙語，然后一名當地向導再將西班牙語翻譯成亞諾瑪米語。

母子相逢，感動了在場所有的人。戴維也突然理解了父親在過去所做的研究、母親的離開、這個特殊家庭引發的爭論以及社會評論等等一切，他覺得都已經不重要了。此刻，他唯一想的是，如何在亞諾瑪米和現代世界之間建立一個友誼的橋梁，幫助土著進入市場經濟階段，給自己的母親、族人創造一個光明的未來。

而這一切，僅僅因為，他是一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