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守門人

彭龍富

閑來讀史，讀到兩則引人深思的故事。

春秋時期，齊國有一名叫夷射的大夫在王宮參加酒宴，爛醉如泥，斜靠在回廊門上。此刻，守門人刖跪是殘疾人，也想喝點酒，鼓足勇氣請求夷射：“您喝剩下的酒可以給我喝點嗎？”夷射視若無睹，破口大罵：“什么東西？趕快滾，一個下人也膽敢向貴人要酒喝。”刖跪好不尷尬，悻悻走開。夷射走后，刖跪就在回廊門邊兒灑上水，和成一團，不仔細看，恐怕以為是有人撒了尿。

第二天，齊王出門，目睹一地臟物，有潔癖的他滿臉不悅：“誰竟敢在此撒尿？”刖跪輕描淡寫地回答：“我沒有看見。只是昨天中大夫夷射醉酒，在這里站立了一會兒。”齊王于是就把也許還沒醒酒的夷射處死了。

這是《韓非子》中記載的一個故事。正所謂：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君子做事坦坦蕩蕩，不耍陰謀詭計，而小人就喜歡背地里搞名堂。

另一則故事是《孔子家語》里記載的。孔子的學生季羔曾擔任衛國的最高司法長官，手下的獄官根據律法砍掉了一個犯人的腳。此后不久，衛國太子蒯聵作亂。當初，衛靈公太子蒯聵因罪出逃，晉靈公千方百計幫他的兒子在衛國即位。蒯聵聽說后，就從晉國殺回去，希望奪回王位。而當時季羔和子路都在衛國做官，季羔見狀不妙，設法逃走，不想到了外城門，真是冤家路窄，他遇到那個被砍腳的人守門。此刻，他幾乎放棄了逃生的希望。

出乎意料的是，守門人對季羔說：“那里有個殘破矮墻，你逃吧。”季羔說：“君子不翻墻。”他說：“那里有個地道。”季羔說：“君子不鉆。”守門人強拉著季羔鉆出，并告訴他還有個密室，讓季羔藏進去，追捕的人無法找到他，只好撤了。

季羔將走，一臉迷惑地對守門人說：“我當初不能違背王法，所以才砍了你的腳，現在我落難了，此時你正好報仇，而你卻三次救我，這是為什么呢？”守門人虔誠地說：“斷足是我應得之罪，無話可說。曾經你用法令治理大家，先刑罰別人，然后才是我，本意是想免我的罪，我清楚。等我的案子判了，罪定了，行刑時，您嚴肅萬分，沒有一絲喜悅，我又知道您對我沒有私心，你以君子之道處世，這就是我敬佩您的原因。”

孔子聽說了這個故事，忍不住贊嘆：“甚好！作為一個官吏，用法一視同仁，寬容就樹立德行，殘暴就增加仇敵。”

夷射，飛揚跋扈，終于被心眼小的守門人報復，一命嗚呼；季羔，宅心仁厚，卻被自己因公處罰過的守門人三次救命。其實，守門人是當官者的一面鏡子，看守門人的言行就可以看出當官者的品質和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