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官員湯成奇腐敗調查

文·圖/江華

明星官員湯成奇腐敗調查

文·圖/江華

原江西省南昌市委常委、南昌縣委書記湯成奇，頭頂無數光環，曾在經濟開發中被稱為“成就奇跡”的人，因受賄3901萬余元，玩忽職守、濫用職權，造成國家損失2.8億多元，被江西省贛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處死緩。二審維持原判。

一位“周到細致”的開發商

2001年下半年，被外界譽為“江西第一鎮”湖坊鎮領頭人的湯成奇，從郊區人民檢察院檢察長被破格提拔為南昌經濟技術開發區管委會主任。

湯成奇上任前，這個1992年成立的工業開發區，直到2001年的10年間，引進的內外資全部加起來不超過2億美元，只開發了0.8平方公里。而在湯成奇上任后的第二年，開發區宣稱，實際引進外資1．04億美元，同比增長884%，引進內資10．2億美元，增長537%。開發區也因“每月開發1平方公里、每三天引進一個項目、每四天就有一個項目開工”，“一年建設比前十年的總和還要多”，被稱為“南昌速度”。

然而，伴隨著湯成奇升遷的，還有他不斷“加碼”的受賄行為。官員落馬的背后，大多有開發商的影子。湯成奇也不例外。

司法機關認定湯成奇收受的第一筆賄賂款項就達50萬元。

1996年至2009年，江西省華東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董事長王某（另案處理）在南昌市郊區湖坊鄉、南昌經濟技術開發區（以下簡稱經開區）先后承建了多個工程項目。

為了感謝被告人湯成奇在上述項目中土地出讓、土地用途變更、房地產項目開發等方面的關照，王某先后19次送給湯成奇財物價值人民幣740.517萬元。湯成奇第一次收受賄賂款的時間是在1997年，王某一次性就送給湯成奇50萬元的“感謝費”。

令人難解的是，在他的一些親屬眼中，湯成奇平時很清廉，也曾告誡他們，不要因為他手上有權力，就想著要好處。

在押期間，湯成奇寫下了長達25頁的辯解書。“當時我的心里很矛盾，如果硬性拒絕和退還，從‘公’來說，怕影響王某在地方的投資信心；從‘私’來說，怕影響朋友間的感情。所以一直沒有下決心退還。”

2001年12月的一天，王某跟湯成奇的妻子熊某聊天時，得知她非常想要一部私家車。王某隨后就安排人給熊某購買了一輛價值12.5萬元的“別克”轎車，并將該車登記在王某的另一家公司——江西省中興實業發展有限公司名下，辦好手續后交給熊某使用。

對于王某的周到細致，湯成奇十分欣賞。自此，兩人的關系更是非同一般了。

2007年4月的一天，湯成奇對王某說，自己雖然有一輛公務用車，但有時不太方便，問其是否有小車可用。王某一聽，當即提出送一輛“豐田”汽車，湯笑而不答。

隨后，一輛價值人民幣26.98萬元的“豐田凱美瑞”轎車到了湯成奇手里。

2009年，當湯成奇了解到中紀委有新的規定，如果長期使用貴重物品，會認定為受賄。他怕因為汽車的事情受到查處追究責任。春節后他便把該車還給了王某。

周旋于家庭和情人之間

俗話說：世上唯有女人和小人難養，此話一點不假。為了滿足自己妻子和情人的虛榮心，他不得不一次次地主動索賄。

2008年12月，湯成奇對王某講其女朋友（情婦）李娟想出國留學，問他是否有這方面的渠道，意思是叫他出錢去辦。

王某隨后就聯系了江西某大學一名老師，隨后反饋出國留學需要20萬元保證金。他告訴這位老師，錢他來出，但要告訴湯。于是就辦好了此事。后來，湯沒歸還這筆錢。王某給李娟出這筆保證金，是因為他知道她與湯是情人關系，他為了感謝湯的關照，按湯的要求辦理了此事。

近年來，相當一部分貪官都把子女送往國外“留學”，而不少人的犯罪都和這有或多或少的關系。其中，有的人是為子女出國不惜以身試法，有的人則把子女留學當作了貪污受賄的借口，還有的人送子女出國本身就是為了轉移贓款，為出逃鋪路。

湯成奇也想為女兒多創造一些條件。正是在這種心態下，促使他大肆受賄。

2008年上半年，湯成奇和王某幾次談到女兒要到香港讀研，將來準備在香港定居，想換百萬元左右港幣，他明白湯是想讓他給錢，于是他請朋友在黑市換了120萬元港幣給了湯。

當地流傳更多的是關于湯成奇的“生活腐化”故事，據說他在被“雙規”前，生活極度糜爛，被紀檢人員證實的和他有關系的女人就有兩位數之多。最終，這個在江西被稱為“色貪”的前縣委書記被人直接向中紀委舉報。有關方面收到的舉報材料中，包括湯成奇大量風流圖片和錄像。

為企業“排憂” 笑納感謝費

近年來，各地為了招商引資競相推出優惠政策，有的甚至不惜以違法為代價，濫用職權，給國家財產造成損失，而少數貪官借機貪污受賄、撈取不義之財。

湯成奇受賄案就是一個典型。為開發區企業“排憂解難”，并收受“感謝費”，也是湯成奇受賄的一個重要原因。

2004年，臺灣某有限公司在南昌經濟技術開發區投資興辦微電子科技園，成立了南昌某科技有限公司。為了謀求和感謝被告人湯成奇在資金撥付、使用、土地款返還等方面的關照，南昌某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長羅某、副董事長陳某多次送給湯成奇財物共計120萬元人民幣。

羅某向司法機關供述，他和陳某成立南昌某科技有限公司，與經開區洽談投資事宜。簽訂協議后，經開區陸續撥了1.83億元～1.84億元。南昌某科技有限公司實際沒有投入一分錢到經開區。2004年4月，經開區撥付7500萬元到雙方共管賬戶上。經協商，陳某加強與湯成奇聯系，給湯成奇送點錢，讓湯成奇批準動用共管賬戶上的資金。2004年8月，陳某告訴他“事情辦好了。”共管賬戶上的4000萬元已經使用了，這次陳某應該送了30萬元左右給湯成奇。

2001年12月，江西某數顯科技有限公司在南昌經濟技術開發區投資興辦Lcos項目基地。為了謀求和感謝被告人湯成奇在國家專項補助資金撥付、銀行貸款擔保、墊資代建廠房、綜合樓轉讓、裝修等方面的關照，該公司董事長桂某多次向湯成奇行賄。

湯成奇向司法機關供述，證明桂某向他提出請昌北公司為其擔保貸款，他指示趙某讓昌北公司為江西某數顯科技有限公司貸款8000萬元作擔保。2003年貸款到期后，該公司無力償還，桂某想把這筆流動資金貸款轉為固定資產貸款，要求昌北公司繼續擔保，他也作了安排，并指示昌北公司墊資上億元為桂某興建了廠房。他和經開區對江西某數顯科技有限公司的申報審批給予支持和方便，積極向省、市政府推薦，幫其通過項目審批，2004年獲得了國家專項補助資金1500萬元。他指示經開區及時把這筆專項資金全額撥給了該公司。

2004年2月底，有關部門撥給該公司的1500萬元項目資金到位，由湯同意后，經開區將這筆錢及時轉給了該公司。不久，桂某以感謝為名，送給他30萬港幣。

其實早在湯成奇在湖坊鄉當領導時，就善于為企業排憂解難，然后收受企業老板送來的“關照費”。

開廠辦企業，排放污水超標，按規定肯定要受處罰。但一些商人為了免受超標處罰，也費盡心機找關系。而身為領導的湯成奇也利用此機會行賄。1996年，李某在南昌市郊區湖坊鄉開辦了南昌某針織制衣有限公司，排放的污水影響了周圍的環境，遭到附近的群眾投訴。環保、工商、稅務等相關部門的工作人員經常會到公司來抽查。

為了謀求和感謝被告人湯成奇在公司排放超標免受處罰、出口退稅及時兌現等方面的關照，1996年至2008年，每年春節、端午節、中秋節，李某送給湯成奇財物共計15.8萬元人民幣。

熟悉此案的一位知情人士稱，湯成奇走上犯罪道路的歷程，其實就是借招商引資、項目開發之機中飽私囊的過程。表面上，他是為了發展地方經濟，造福一方百姓。但在私底下，他卻置國家規定于不顧，給有關企業在土地開發、房屋拆遷、銀行貸款等方面提供“方便”，使少數企業得了“實惠”，同時他自己也撈足了非法財產。

空殼公司實現權力套現

受賄、濫用職權、玩忽職守，這三宗罪幾乎在各地開發區落馬官員身上都有所體現。除直接收受錢物外，官員受賄案的背后大多有一個空殼公司。在一無人員、二無技術、三無資金及經營能力的情況下，腐敗官員通過成立“皮包公司”找人充當傀儡，自己則幕后操縱，最終實現權力套現。

1998年至2006年，湯成奇在擔任南昌市郊區湖坊鄉黨委書記、南昌經濟技術開發區管委會主任期間，與張曉華、羅輝共同商議，利用湯成奇職務上的便利，幫助他人承接工程，并從中獲取利益。為掩蓋真相，三人商定由許國文擔任法定代表人，先后成立了南昌豐和建材有限公司、南昌豐和實業公司、南昌和基實業投資有限公司（以下分別簡稱“豐和建材公司”、“豐和實業公司”、“和基實業公司”）。

1999年下半年，湯成奇、張曉華、羅輝得知某集團準備在湖坊鄉太和村購地建職工宿舍，商議從中牟利。由湯成奇向太和村黨支部書記傅某打招呼，羅輝、張曉華與傅某具體商談合作工程事宜，設定太和村招標條件，利潤五五分成。

隨后，傅某告知江西省某物流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熊某，投標該工程項目的條件是要與湯成奇、張曉華、羅輝合作，湯成奇三人為熊某量身設定招投標條件，確保其中標，并在拆遷、土地置換、工程建設等方面提供幫助，但所得利潤必須五五分成，熊某表示同意。

在湯成奇等三人及傅某的幫助下，2000年元月，熊某在交納100萬元保證金后順利中標。湯成奇向司法機關供述，證明他和羅、張商量三人成立公司，以公司名義和熊某、張某、周某等人合作，利潤先放在公司賬上，而且還可用這些錢擴展業務，他們退休后，可到公司做事，這樣也更安全。他們都是公務員，不好出面，就決定由許國文擔任公司法人代表，羅輝和張曉華操作注冊公司的事。豐和公司注冊成立后，在所做的工程項目中沒有實際投入資金、設備或者參與經營管理。

法院認為，湯成奇、張曉華、羅輝、許國文為了獲取非法利潤，利用國家工作人員職務上的便利，在沒有實際出資、沒有參與管理經營的情況下，采用設立公司與其他經濟實體合作經營的手段獲取“利潤”，構成受賄罪。并查明，湯、張、羅三人采取與他人簽訂虛假合作合同的形式，收受他人財物共計2350萬元人民幣（其中650萬元未遂）。

2011年12月23日，贛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以被告人湯成奇犯受賄罪，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其余略）。

一審宣判后，湯成奇不服，向江西省高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該院近日經過審理后駁回其上訴要求，作出維持原判的裁定。

專家建言要加強制衡與監督

筆者了解到，1991年至2009年，湯成奇先后擔任南昌市郊區蛟橋鎮鎮長助理、黨委副書記，郊區湖坊鄉（后合并為湖坊鎮）黨委副書記、書記，郊區人民檢察院檢察長，南昌經濟技術開發區管委會主任，南昌市副市長、市委常委，南昌縣委書記九個職務，其間受賄次數高達350余次，平均每年近20次。受賄金額也由最初的一次1000元，上升到在與他人的共同受賄犯罪中，一次單筆收受錢款1000余萬元。

據悉，湯成奇在任鎮領導期間，受賄近300萬元，占其受賄總額的近8%；在任南昌經濟技術開發區管委會主任期間，受賄3400余萬元，占其受賄總額的87%。

筆者調查發現，湯成奇從第一次受賄至案發時，平均每年受賄200余萬元、平均每月受賄16萬余元、平均每天受賄5700余元。

誠然，除了湯成奇個人思想上放松了警惕，與現行制度對一把手缺乏有效的監督有著重要關系。縣委書記等官場一把手最難監督的要害，在于權力過于集中又缺乏有效的監督。無論在一個地方或單位，人、財、物權都在一把手的掌控之下，“上級管不到，同級不好管，下級不敢管，群眾管不了”。從領導班子的結構看，一把手高度集權的體制，使班子成員難以監督；從權力運行過程看，一把手權力運行不透明，有的甚至班子成員也不知道，群眾更不知情，無從監督；從授權關系看，上級對一把手重任用，輕管理，疏于監督；從監督機構權限看，監督主體受制于監督對象，無法監督。雖然有的地方也制定了諸如“三重一大”集體決定制度，一把手不直接管人財物等限權制度，實際上不過是形式的改變，有的純粹就是一把手作秀。尤其是人事權，一把手更是抓得緊緊的。

了解此案的一位法律界人士稱，在縣一級，目前仍然習見的現象是以黨代政，縣委往往侵奪縣政府的權力而得不到糾正。縣委若是過度介入經濟事務，有權決定一塊土地的審批、一項資金的發放，那么縣委書記在其間行使權力就不僅可能，而且應當。有的縣委書記對一個工程的關心，細致到每一個環節、細節，甚至從中尋租，也就不足為怪了。

這位法律界人士稱，解決腐敗問題，理論上并不復雜，只要加強一把手權力的制衡與監督。比如改變目前黨委書記權力過分集中問題，只需要改變一些具體制度和規則就可以解決。一是選人用人問題實行真正民主選舉，凡是所在單位和選區選民未過半數同意，一律不得列入候選人。二是重大事項決策實行領導集體秘密投票，實行多數票決原則。三是實行辦事公開原則，除黨章、法律明確的保密實現，全部實行公開。四是盡快實現領導干部財產申報制度。但是難題在于權力體制改革要改的是既得利益集團的利益，會遭遇巨大阻力，需要執政黨具有巨大的決心和勇氣。因此，解決官員腐敗問題唯一渠道就是健全權力制衡與監督機制，運用法律手段反腐，讓每個領導干部手中都不具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法律具有至上權威，就可以從根本上解決官員腐敗問題。

早在2010年，中紀委、中組部就印發了《關于開展縣委權力公開透明運行試點工作的意見》，對開展縣委權力公開透明運行試點工作提出了明確要求，并特別強調要加強對縣委書記職權的規范。透過這一消息，人們不難觀察到中央加強基層政權建設、推進基層民主政治建設的動向，相信隨著制度的完善，對縣委書記用權的監督會得到進一步的加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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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成韻 chengyunpipi@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