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跨界取經 走出產能過剩

文|袁 環

2012年圣誕節前后，歐洲議會大廈被鋪天蓋地噴射而出的牛奶染成了乳白色，樓下維持秩序的警察也被來自歐洲各地憤怒的奶農們噴成了“牛奶人”。

是的，“倒牛奶”這一幕又在時隔數年后，真實地上演了。

這場大游行吸引了2000余名歐洲奶農。他們之所以開著自家拖拉機或扛著牛鈴，熱熱鬧鬧地出現在歐盟總部，是為了抗議歐盟那便宜到家的牛奶價格。

對于牛奶業的產能過剩，“倒牛奶”自1929年美國經濟危機時，便開始出現。那時的美國由于過度投資、消費不足而導致產能過剩，最后致再生產過程中斷，于是倒牛奶、燒小麥、毀汽車、炸高爐等事件便頻頻出現。

雖然在當時美國經濟大蕭條的背景下，“倒牛奶”現象備受爭議，但它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特殊時期牛奶業產能過剩的問題。

再看水泥、鋼鐵、汽車等傳統制造業的發展，無不經歷產能過剩的艱難時期，他們又何嘗不需要“倒牛奶”呢？如何走出產能過剩的迷宮，全世界都在尋找答案。

汽車業從破產重組到逆襲轉身

里克是美國底特律市的一名出租車司機，最近他的生意大不如前。因為這座汽車城的居民又買得起車了。

里克自己擁有一輛悍馬，現在周末有空就會和朋友兜風，而在經濟形勢不好的那幾年，這輛大家伙更多的時候是被雪藏。

記者出身的蘇珊本可能是里克的乘客，但2012年，她家的車庫迎來了新成員：一輛克萊斯勒道奇新車。但難以想象，4年前，就在那個被稱之為“悲情汽車歲月”的2009年，美國金融危機肆虐之時，蘇珊所在的報紙關門，幾乎同一時間，美國三大車企中的通用、克萊斯勒陸續申請破產保護。

那時，關于這幾家百年老店是一蹶不振還是重獲新生，沒有人敢做出判斷。但4年后，美國汽車業不僅恢復了元氣，并且持續盈利，擺脫了頹勢，銷量、利潤和產品品質都有了大幅提高。

曾有專家一針見血地指出，美國汽車業衰敗的背后，與金融危機有直接關聯，但最根本的問題則在于汽車產能的嚴重過剩。

其實，早在20世紀90年代初期，美國工業產能利用率都曾下降到79%～80%，產能過剩主要集中在汽車、鋼鐵等傳統制造業。為解決產能過剩的危機，美國采取了大力發展服務業和高新技術產業的產業升級方式，經濟重心向第三產業轉移的速度加快，創造了新的投資增長點和工業生產增長點。

而在2009年新一輪的汽車產能過剩中，美國汽車業更多的是尋求從自身出發的解決方案。

借助破產重組，美國汽車業一舉甩掉沉重的歷史包袱，三大汽車公司相繼與汽車工人聯合會達成更具競爭性的新協議，勞工成本比金融危機之前減少30%以上。

在品牌戰略方面，美國汽車業做“建設性減法”的思路重新布局，對旗下品牌進行清理、整合。經過破產重組，通用公司相繼分拆、出售和關閉了土星、薩博、悍馬等品牌。福特迅速關閉17家工廠，裁員5萬人，出售了阿斯頓·馬丁、路虎、捷豹品牌。克萊斯勒則與意大利的菲亞特公司進行重組。

在優化品牌布局的同時，通過種種舉措減低成本，加強管理。以通用為例，工廠制造部門做了大量調整，實行有彈性的生產，某些型號的汽車，可在不同的工廠進行生產。此外，通用汽車還縮短汽車供應鏈的距離，吸引更多的零部件配套工廠在北美落戶，省去大量中間費用和運輸費。

除此之外，已有越來越多的美國汽車制造商意識到經濟車市場的前景和需求。通過破產重組，美國汽車業將競爭目標轉向中小車型。美國汽車“三巨頭”今年更是重磅出擊，從能效提升的普通燃油車到混合動力車，從轎車到皮卡，從低端車到豪華車，均拿出了具有較強競爭力的革新產品。

4年內，從市場銷量反彈，到結束政府救助，再到大規模發布新車，美國汽車業可謂正在強勢回歸。其背后，也付出了工廠裁員、破產保護的巨大代價。

鋼鐵業新環境孕育新方法

2008年金融危機導致的經濟衰退對歐洲鋼鐵業造成重創，產能利用率一度跌至50%以下。市場對主要鋼材消費行業的復蘇前景卻不甚看好，甚至懷疑其能否恢復到危機前生產水平，而且煉鋼產能過剩也是一個無法回避的問題。

如何應對產能過剩并不是個新問題，但鋼鐵行業認為現在的處理方式相比過去已經大不相同。近年來，鋼鐵行業的所有權和管理模式都在發生轉變，從中可以窺見未來的發展動向。

如今，歐洲大部分鋼鐵產能都被私營或家族集團所擁有，余下部分則掌握在機構投資者或大批股東手中，另有小部分則被地方或國家政府掌控。不過，政府對鋼鐵業戰略決策的話語權已經大不如前。

目前，鋼鐵企業普遍實行現代化企業管理制度，與之前的國營時代相比，企業業務流程已發生根本性變化。除此之外，這些公司在對重要事件做出決議時顯得更加精明，遠勝于沒有控股股東的上市公司。正如一位鋼鐵貿易商所言，如今一家鋼鐵制造商的經營方式直接取決于法人的實際管理權。

安賽樂米塔爾就是一家典型的法人化管理企業。再加上公司內部呈垂直結構，因此法人的行為具有特別的效力，尤其在其核心業務地區歐洲和北美。但是安賽樂米塔爾并不是唯一一家個人或家族主導制企業。歐洲和俄羅斯也有個別同類企業，美國也正在朝這一趨勢發展。

除了鋼鐵行業的所有權形態發生變化外，輪流閑置的生產方式也備受關注。

要想維持價格水平，最好調節產量與實際需求相匹配，或是略低于需求。通過營造供應偏緊的氣氛，鋼鐵制造商可以賺得更多。近年來鋼鐵企業所有權不斷集中，新所有制模式又有新的特點，如果新企業管理者能協同行動的話，上述措施實施的成功概率將會更高。

迄今為止，許多歐洲鋼廠在臨時裁員時都得到了政府的資助，但一旦裁員周期延長，政府的資助就顯得杯水車薪。因此，一旦鋼廠長期閑置，必將解雇大量員工，只保留一小部分核心人員。

據了解，高爐能夠以50%的產能利用率運行較長一段時間，熱閑置（無鐵產量）的時間也可長達9個月。只要不是需要重新啟動，否則無須關閉高爐。冷卻下來的高爐重啟成本可能高達1億美元。

因此對在一個地區擁有數座高爐的鋼鐵制造商而言，降低高爐運轉速度、輪流閑置其實并不難做到，其總產量也可以跟得上市場需求。不過，最重要的問題是要留住掌握生產工藝的核心員工，否則該鋼廠也就離徹底關閉不遠了。

無論是改變企業管理制度，還是實行輪流閑置，如今的歐洲鋼鐵市場，經過2008年的陣痛后，尚處在摸索階段。究竟新的方法能否應對產能過剩的現實問題，還有待市場檢驗。

水泥業新名詞背后的協同力量

同樣是傳統行業，相較于汽車行業和鋼鐵行業，水泥產業的產能過剩問題更難解決。這是因為水泥的下游應用范圍較窄，出口受限。

當記者在谷歌中，搜索“cement overcapacity”（水泥產能過剩）時，很難找到有關發達國家解決水泥產能過剩的完整方案。而排在前兩頁的搜索結果則顯示，以中國水泥產能過剩為題目的文章占到80%以上，而有關印度、越南的評論文章占到10%左右。這足以證明，在互聯網搜索的時代下，以中國為代表的發展中國家的水泥產能過剩問題備受世界熱議。

不難理解，發展中國家之所以近些年出現水泥過剩局面，與城鎮化進程加快、基礎設施增加息息相關。此外，不規范的競爭以及較低的市場準入標準也是導致這一情形的重要原因。

正如二戰后的日本，城市圈遭受毀滅性破壞，大規模的城鎮化建設使得水泥需求猛增。隨著朝鮮戰爭爆發，美軍的物資需求拉動日本經濟進一步發展，但隨著日本的工業化發展重心逐漸轉移到制造業上，水泥產量增速開始下降。1973以后的3次石油危機促使日本國內水泥產業轉型：由于國內水泥需求已不能消化整個行業過剩的產能，日本的水泥企業逐漸通過水路將水泥出口到美國和亞太地區。

12年前，當國家原建材局相關領導去日本企業考察學習時，一個新名詞走進了他們的視線，那就是“鋸窯”，這是特殊時期的特殊產物。在當時產能過剩的日本，鋸窯的確發揮了一些作用，如果沒有這一在今天看來似荒唐的措施，日本的水泥行業也許將繼續面臨過剩的局面

作為一名服務于百年名企的專業人士，豪瑞集團中國區公共關系與政府事務總經理張建平在接受記者采訪時，也列舉了一些發達國家解決產能過剩問題的途徑。

“對于國家面積較小，或者相鄰國家組成的經濟體，例如東盟，相關產業利用出口為導向，向海外輸出產能。目前菲律賓和印尼的水泥市場需求持續旺盛。此外，加快國內的產業結構升級，同時提高產品規格和質量。拓展下游產業，例如混凝土和成型建筑材料等。最重要的是，加快向知識技術密集型領域的轉化，如服務業、信息業等新興產業。”

在張建平看來，尖端技術和產業集中將會成為今后我國水泥產業的發展趨勢。

而對于當前，針對國內水泥產能過剩的局面，協同被視為最可行的方式之一。如歐洲鋼鐵的輪流閑置、日本的鋸窯相似，在中國的東北地區，也出現了“鎖窯”的解決方式。

而據一些國際水泥企業的預測，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中國水泥業都有可能將以“市場協同”作為化解產能過剩的第一步伐，在這個過程中，類似“鋸窯、鎖窯”等等名詞，也將陸續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