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晴
Part 1
這是一所設計師培訓基地,雖是私立學校,卻也出了不少社會精英,慕名而來的學員是擠破了頭。
馮雪林放棄三本的錄取通知書,毅然選擇來這所學校,最根本的原因是她想要盡快地獨立。讀大學,就算是專科也要讀3年,而在這里,只要把室內設計學好,一年就可以出去工作。
馮雪林一個人背著行李坐火車過來。這所學校的環境設施并沒有讓她失望,湖泊花園,大操場,紅墻白瓦的四層樓宿舍,一切都是她想象中的那樣。她是一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縱然心里開心,臉上也只是一抹淡淡的微笑。
“你是新來的吧?”見她站在大門口,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過來搭訕。
她點了點頭,繞過他往前走。男生也不惱,仍追上來幫馮雪林拿東西,告訴她哪里是宿舍,哪里是餐廳。
后來馮雪林才知道,他是班長胡喬杰,提前一天來迎接新同學。
對于那次見面,馮雪林總覺得自己太不禮貌,想著有一天跟他解釋一下,卻總是張不開嘴。胡喬杰對這些細節似乎早就忘了,仍舊對她十分熱情。
Part 2
胡喬杰跟班里每個人都混得很熟,當然,馮雪林除外。馮雪林不善言詞,也不愛笑,給人的感覺總是冷冷的,像別人欠了她錢似的。
她只是很努力地學習,不論是電腦繪圖還是手工繪圖,都比別人學得好。她珍惜這次學習的機會,所以便心無旁騖地撲在上面,很少與人交際。別人跟她搭訕,她也只是禮貌性地點點頭,默默走開。
這種學習好又不合群的女生,很容易引起別人的議論。很多女生都在背后嘀咕,說她驕傲,看不起人。而這些話,她卻一無所知。
有一天,班主任任命她為手工繪圖課小助手,要她幫助幾個繪畫基礎比較差的同學。那幾個同學,平時連招呼都沒打過,她覺得有些尷尬,卻咬緊牙站在講臺上,等他們過來報名。沒想到這幾個同學紛紛表示自己可以自學,不用別人幫助。
那一刻,馮雪林的臉成了豬肝色,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鉆進去。
教室里鬧哄哄的。胡喬杰樂呵呵地跑上講臺,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說:“我的手工繪圖一團糟,以后麻煩雪林同學了。”
這一聲“雪林”立即引起了一片起哄聲,胡喬杰卻不以為意。后面陸續有同學在紙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雖然人數不多,到底是解了她的圍。馮雪林紅著臉,悄悄朝胡喬杰看了一眼,卻見他別有深意地向她點了點頭。
馮雪林明白,他只是不愿她一個女生,獨自在講臺上那么尷尬。胡喬杰是一個熱心腸的人,她在入學第一天就見識到了。如此想的時候,馮雪林神色卻有些黯然,如小鹿般亂跳的心臟,也在一瞬間平復了下來。
Part 3
胡喬杰成了馮雪林的跟班,無論是上課還是放學,總是制造各種不期而遇。后來他干脆直接替她搶座位,只要馮雪林一走進教室,胡喬杰會立即從中間最好的座位上朝她招手:“雪林,這邊。”
女生都是喜歡被人照顧的,馮雪林也不例外,更何況是組織能力超強的班長胡喬杰。
她因為他的主動熱情,慢慢被班上的同學接納。身邊偶爾也會簇擁幾個活潑開朗的女生一起聊天,或者一起吃飯。
有句歌詞里說:女孩的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其實,女孩的心思很好猜,朦朧的好感,眼神流轉處,也無非那個人而已。
只是,她不像其他女生那樣,把心中的好感付諸行動。她就像一個自律的警衛,時刻保持清醒。她知道,她對他的注意和期待,并不是非要跟他在一起。
她希望這種安穩的歲月能夠一直繼續著,卻說不出自己對他到底是一種什么感覺。
Part 4
元旦的時候,學校舉行元旦晚會,要求每個班至少出一個節目。
胡喬杰提議找八個人做一幅拼接山水圖,每兩個人一組負責畫一幅,四幅畫最后拼接在一起組成新的圖畫。班主任聽后,極力贊同。
于是,他們的休息時間全部花在了一起組合作畫上。
馮雪林與胡喬杰一組,自然沒有異議。只是由于緊張,彩排的時候,馮雪林狀態不好,居然把兩艘船畫得很小,與整幅圖格格不入。四幅圖組合到一起,另外三組的人都在抱怨,說這船怎么畫得這么小。
馮雪林自尊心極強,臉皮又薄,被人一說,心里很難受。胡喬杰居然也開玩笑似的對她說:“這次失敗的原因主要在你,趕緊給大家道歉吧。”
毛筆一落,馮雪林心里明白畫砸了,已經自責了很久。胡喬杰如此一說,滿腹的委屈再也壓不住,馮雪林撇下眾人,獨自跑了出去。她一個人坐在幽暗的樓梯口,無聲地哭泣著。馮雪林一直在問自己,為什么自己總是那么失敗?
起初是高考。她學習成績一直不錯,最后沖刺階段更是用功。家務活父母連碰也不讓她碰,只說要她一門心思學習就好。沒想到,這么努力,成績卻并不理想。
高考成績出來之后,遠在他鄉打工的父親撇下工作,興沖沖地趕回來,只等著幫她選一所好學校。看到成績單之后,父親一句話也沒說,下午便回去工作了。她知道自己讓父母失望了,所以滿心愧疚。
這次選擇學習室內設計,第一天上課,她便在筆記本的扉頁上鄭重地寫下一行字:我要做一名優秀的設計師!所以,她不敢有半分的懈怠。
卻沒想到,這么努力學習繪畫,卻依舊搞砸了這次彩排。
雖然是失誤,在這一刻,馮雪林卻把它放大數十倍,甚至由此聯想到過往的種種失敗。她恨自己無用,更恨自己沒有更努力。
胡喬杰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哭得傷心。
“你這丫頭,真是不經逗,沒看到大家跟你開玩笑呢。”胡喬杰走到她面前,蹲下來,開導她,“不過是一次彩排,還沒正式上場呢,怕什么?”
胡喬杰終于把她逗得破涕為笑,兩人從樓梯道里走出,繼續投入練習。
Part 5
元旦晚會正式開始,胡喬杰是主持人之一,忙得不可開交。
馮雪林一直坐在暗處,安靜地看主持人報幕,欣賞演出,卻還是有意無意地在人群中搜尋著胡喬杰的影子。
山水畫作為壓軸表演,最后才開始。
當馮雪林一個人拿著水桶、畫筆走到宣紙前,才茫然發覺胡喬杰居然沒有來。她只好硬著頭皮拿起筆,把整幅畫都畫完了。
這一次畫得前所未有地好。四幅畫組合推至臺前,引起一大片掌聲,叫好聲此起彼伏。馮雪林在這歡呼聲里,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而胡喬杰一直到最后,七人鞠躬離場,也沒有出現。
馮雪林回到座位上,至少一排的男生在悄悄打聽她的名字。
她穿著簡單的白色運動衫,扎著一個馬尾辮,在濃妝艷抹的表演者里顯得干凈自然。尤其是這種淡然的氣質,給人一種與眾不同的感覺。
馮雪林心不在焉地聽著主持人宣布獲獎名單,優秀獎、三等獎、二等獎……每一個上臺領獎的同學都開心地捧著證書,發表各種感謝詞。
在念到一等獎的時候,胡喬杰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
他在后面拍了拍馮雪林的肩膀,說:“估計我們也會得獎。”
馮雪林無奈地搖了搖頭:“怎么可能,一等獎都念完了,難道還有特等獎?”
話音未落,主持人便念到了特等獎獲得者,果真是山水畫組合。馮雪林開心地轉過頭,看著胡喬杰,他卻揉了揉她的頭發,說:“還不快去。”
她與團隊里的其他人一起上臺領獎,望著臺下為她豎起了大拇指的胡喬杰,心里感動不已。
她想,不管怎樣,她都會永遠記住這個朋友。
他給她的溫暖和感動、鼓勵和支持,是她生命里最動人的風景。
Part 6
一年很快過去,馮雪林以優異成績被一家有名的裝飾公司聘用,胡喬杰也被學校推薦去了另外一家裝飾公司。兩人連散伙飯還沒吃,甚至連告別的話還來不及說,就急匆匆地分道揚鑣,各奔前程了。
參加工作后,每日工作強度超大,馮雪林忙碌到恨不得一天只吃一頓飯。日子過得充實而快樂,再沒有閑暇去理會自己的心情和感情,也沒有時間聯絡老同學。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愫就這么消散在了風里。
如今,馮雪林偶爾想起那個瘦瘦高高的男孩,總是會心一笑。她好像一直沒有跟他說聲“謝謝”,感謝他在那段孤獨、落寞的日子里,帶來的陽光和快樂。
時光荏苒,那份懵懂的感情,在時間洗滌之后,已經蛻變成了深厚的友情。
(責任編校 羅 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