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空氣〔組詩〕

一

你的沉默是一條魚，

在水中閱讀著空氣。

二

聽見空氣中有聲音

像是我的聲音

我張開嘴巴

卻什么都沒有

三

站在樓頂的一片煙蒂中

看見一只候鳥逆風拍打著翅膀

墜落了下去

我無法確定

那是否是抽煙太多后的幻覺

我丟下了煙

它像那只鳥一樣墜落下去

四

坐在我面前的你

我以為看得很清晰

而你指責我說

“出門讀天氣，進門讀空氣”

于是你漸漸地變得透明

最后在我面前消失不見

而我頓時陷入黑暗

在慌亂中翻著空氣的折頁

尋找我的眼睛

五

盛夏我總在公路的遠方

看見一片浮動的水域

我總是忍不住走過去

我覺得那是真實

汽車呼嘯而過 它沒有擾亂水域

沒有留下可以辨別的痕跡

那片水域依然在那里

似乎在那里 像我一樣

六

空氣與玻璃上演著雙簧：

有時我覺得沒有空氣，

有時我覺得沒有玻璃。

我常常走著走著撞出破碎的聲響,

我常常停了下來陷入惶惑。

七

用舌頭舔著翻卷的嘴唇

像舔著舊書的邊角

慢慢地品出了血的味道

我知道空氣中缺少些什么

又或者我缺少些什么

八

密集的空氣警示著什么

街上的人群迅速地奔跑

不知道誰在先 誰在后

九

我一直好奇風是怎么形成的

有人說是壓力

而我說那是空氣的意淫

它一再被誘惑

它什么也沒得到

十

他跳了下去 他看不見遠景

空氣中有太多的霧霾與沙塵

他害怕是他污染了這個世界

十一

也許本來有著各種各樣的空氣

現在它們都不見了

只留下這暴虐的一種

也許我們該拒絕呼吸

以便尋找

十二

將頭淹沒在水盆里

在這小容器中測量身體里有多少空氣

同時確定自己沒有溺死的傾向

十三

對著鏡子哈氣，我模糊得像不存在一樣。

對著玻璃哈氣，世界被阻擋在了外邊。

對著水杯哈氣，它的溫度緩慢地消失著。

冬天對著空氣哈氣，那白色的霧氣加劇了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