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 杰 涂蘇琴
中國現代兒童文學是在“五四”運動時期,伴隨著人的現代主體意識的覺醒而興起的。它從萌芽、興盛、衰微到后來的崛起,歷時近一個世紀,走過了一條“光榮的荊棘路”。
江西兒童文學起步較早,在20年代創建革命根據地的背景下就已發展起來,但直至80年代始成氣候。加強革命傳統教育,表現英雄主義、愛國主義,是這一時期創作的主脈。
20世紀90年代是江西兒童文學異彩紛呈的黃金季節。兒童文學的作家創作十分活躍,不斷擴大藝術版圖,作品表現手法亦趨于多樣化,許多作家都有各自新的追求和探索。
經過七十多年的風雨滄桑,到20世紀末,江西兒童文學出現了旗號林立、新潮迭出的創作景象,擁有過老中青三代作家齊頭并進的鼎盛局面。
但步入新世紀以后,江西兒童文學現狀堪憂:一方面,兒童文學創作人才后繼明顯不足,發展步伐明顯減緩;兒童文學理論研究人員稀缺與發表園地的艱難,更是江西兒童文學繞不開的心病,與兒童文學大省市比起來,江西兒童文學的創作和理論研究明顯存在著差距;另一方面,即使和省內其他藝術類型相比,兒童文學都是一個被較少關注的領域,缺乏整體的團隊力量和強有力的競爭態勢。此外,中國兒童文學還面臨著市場經濟和傳媒多元的雙重挑戰,這一挑戰至今依然檢驗和考驗著兒童文學的現實姿態與未來走向。
江西兒童文學如何躍上一個新的臺階、走向大氣,實現“中部崛起”,不是短期內就能解決的問題,但對于江西兒童文學發展歷程、現實困境的梳理和歸納,無疑為其未來的發展提供了價值參照。就當下而言,兒童文學要想健康發展,至少應該作以下三個方面策略思考。
兒童文學是一個誘人的事業,也是一個神圣的事業。它擔負著為中國的小主人提供精神食糧的任務。“孩子是民族的未來,兒童文學作家是民族未來性格塑造者,兒童文學作家應當肩負這一莊嚴的神圣的使命。”但長期以來,由于“文以載道”傳統的影響,中國兒童文學大多以知識性、教育性為主,帶有沉重的說理性,缺乏童趣和幽默感,藝術表現力不豐富,作品往往顯得沉悶和艱澀,甚至讓孩子們產生反感。雖然早在20世紀初魯迅就發出過“尊個性而張精神”、“救救孩子”的吶喊,冰心、葉圣陶等作家親身實踐,以兒童本位的立場寫過一些充滿童心、童趣的兒童文學作品,但隨著20世紀30年代“革命與救亡”的時代潮汐,兒童本位意識一出現便被疏離,重又附上了濃厚的政治話語色彩和強烈的成人文化意識,脫離了兒童的真實世界,喪失了兒童文學本原的藝術魅力。這種教化主義的兒童觀大多是通過“灌輸”的方式,讓兒童接受作品道德主旨和教化功能,而極少考慮兒童的接受能力、審美心理發展的特點。
對兒童文學認識的缺失也表現在兒童文學創作中的“童心主義”傾向上。“童心主義”則是從成人經驗出發,“神”化童心,傾訴對童心的膜拜,期望從童心中找回失去的自我,帶有強烈的“烏托邦”色彩。童心主義反映的是成人的一種理想化的兒童觀。成人化是兒童文學的大忌,因為成人化達到一定程度必然導致兒童文學特點的消失,最后失去兒童文學的本體。
不論是教化主義還是“童心主義”,這兩種傾向都是站在成人立場,以“俯視”或“仰視”的眼光來看待兒童文學,因此,就錯失了進入兒童心靈的真正通道——“平視”,這兩種創作傾向都是我們要糾偏的。這就不得不讓我們反思,新世紀我們需要怎樣的兒童文學觀?近年來,兒童觀及其相關的兒童文學觀也在發生著變化,其特點就是用發展的觀點、動態的觀點來看待兒童。
其次,批評理論也要開拓新視野,實現話語更新。
兒童文學的評論與創作,是兒童文學事業發展的雙翼。隨著兒童文學創作的蓬勃發展,一些新的現象、新的課題不斷涌現出來,對批評家們傳統的審美經驗、理論儲備都提出了挑戰,而兒童文學理論批評需要在和創作的切磋、砥礪中不斷成長,開拓視野,豐富自身建設,同時促進創作的繁榮,形成一種良性互動。
在今天市場經濟、傳媒多元的環境下,兒童文學工作者需要承擔起比以往任何時候更為復雜、更為艱巨的真正對兒童負責、對民族和人類下一代負責的文化擔當和美學責任,需要更為清醒地把握和堅守先進的科學的符合時代潮流的“兒童觀”。 理論評論家也需要關注當下兒童文學創作走向和動態,就當前兒童文學創作的熱點、難點問題積極展開論爭,對某些不良的創作傾向及時引導,對一些新穎但具有藝術生命力的作品承擔起詮釋、解讀、推薦等功能,構建文學批評的新景觀。因為,今日江西乃至中國的兒童文學理論批評,需要的是建設、理性與責任,真正對當下文學創作產生啟迪和促進,而不是只有指責、否定甚至嘲弄。
在抓好兒童文學創作和批評理論研究的同時,我們還要重視創作實踐的問題。
對于這樣一個見仁見智的話題,我想再全面的看法也難免掛一漏萬,但從當前江西兒童文學的創作實踐來看,優秀的作品莫不是作家苦心孤詣、孜孜以求的結果。文學創作是一條崎嶇的山間小路,只有勇于進取,不斷攀登的人才能抵達險峰。兒童文學創作同樣如此,優秀的兒童作品無不灌注著作家們的心血和思考。所以,江西兒童文學作家要出精品,就必須堅持“難度寫作”。
兒童文學主要是寫給孩童看的,因此,在很多人看來,兒童文學往往是幼稚、膚淺的代名詞。恰恰相反。兒童文學同樣是需要有深度的,也就是說要有可以思考的空間,它并不是一種輕薄的東西。“對于兒童文學來說,藝術深度不應被輕易地擱置或放逐,而應被看成是一種理所當然應當具有的文學境界。”兒童文學作家在創作時,除了要充分表現兒童好奇、愛幻想等特點外,還不應放棄堅持兒童文學的價值承諾、文化擔當與社會責任意識,不斷探索,與時俱進。
審視當下的江西兒童文學,我們不難發現,雖然也有一些作品貼上了暢銷的標簽,但精品屈指可數;兒童文學作品同質化嚴重,作家互相模仿;原創文學熱衷炒冷飯,抑制了創新……除了《狐貍艾克》、《吃耳朵的妖精》這樣的經典外,大多是一些平庸之作,很難經得起時間的考驗。
面對五彩斑斕的生活,如何最大限度地去攝取,以更多的精品來回報生活的饋贈;如何運用多種藝術創作手法,豐富創造一個或一類獨一無二的藝術形象;在傳媒多元化的今天,如何滿足兒童的審美期待視域;如何穿越生活的表象,貼近和把握當代少年兒童廣闊的內心世界,不斷拓展作品的社會生活容量和思想藝術深度……就成為關乎江西兒童文學乃至江西兒童健康發展的重大命題。
首先,江西兒童作家們要充分利用自己獨有的生活積淀,保持地域文化特色,弘揚紅色文化經典,使江西兒童文學的題材優勢發揮到極致,使語言特色渲染出韻味。
文學作為人類思想情感的一種表達方式,總是深深扎根于包含傳統文化的地域文化的土壤之中,是一種地域文化的精神具象的表征。而兒童文學作為文學中的特殊門類,從它誕生之日起就帶有了雙重的特征。一方面兒童文學指向普遍的童真世界,它溝通著童心、童趣,傾訴兒童身心成長的共通性體驗,另一方面它所展現的地域文化風情往往令人流連回味。江西作為紅色革命的搖籃,紅土地孕育了革命,與全國的其他省份相比,在文化指向上又多了一份新鮮與神奇,革命歷史題材創作始終是江西文學創作的一大主題,它的包容性與開放性決定了它不是固步自封的。
進入新世紀以后,紅色文化資源仍是江西兒童文學作家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文學瑰寶。我們應利用地方優勢,在兒童文學創作中繼續發掘和匯通江西豐富的紅色文化資源,弘揚贛文化,提升愛國主義精神。
其次,江西兒童文學還應在發揮特色作品風格的基礎上,借鑒國內外豐富的創作資源,實現藝術門類的多樣化。
從20世紀20年代創建革命根據地的背景下發展起來的江西兒童文學,80多年來,在內容和形式諸多方面不斷探索、不斷創新,以適應處于發展中的小讀者不同層次的審美需要,已經呈現出多元共生的兒童文學格局的形成趨勢,不僅有紅色經典小說、少年“成長小說”,甚至寓言童話也異軍突起。但從總體數量上來說,現實主義體裁的小說占優勢比例,相比之下,兒童幻想小說所占的比例則微乎其微。
進入新世紀以來,江西兒童文學面對國內外動漫、幻想類文學(如《哈利·波特》)的強勢沖擊。在這猛烈的域外沖擊波面前,我們應當正視自己的缺陷,應當思考如何去調整和設計江西兒童文學的發展格局。
江西的兒童文學發展任重道遠,需要在以下方面表現出積極的作為:追求深度閱讀體驗和審美精神的兒童文學與注重當下閱讀效應的類型化兒童文學,直面現實、書寫少年嚴峻生存狀態的現實性兒童文學與張揚幻想、重在虛幻世界建構的幻想性兒童文學交相輝映,互補共榮。面對大眾傳媒時代快餐化、商業化圖書生產的嚴峻挑戰,江西兒童文學有必要逐步走出一條貼近時代、貼近少年兒童的現實生活、貼近新世紀小讀者閱讀接受心理的路子。
隨著國家政策的出臺,素質教育的深度推進,兒童文學作為素質教育讀物走進校園,國人生活水平的提高,從而對孩子文化教育投入的加大,種種原因,使當下兒童文學的創作與出版呈現出前所未有的繁榮氣象。在國內形勢大好的情況下,江西兒童文學要緊跟時代步伐,抓住時代機遇,利用社會合力,尋求發展支持。這主要應做好以下三方面的建設。
一是建立兒童文學的創作傳播基地,搞好現代傳媒編輯出版工作。
兒童文學的發展是一項系統工程,需要社會各個方面的關心支持。長期以來,中國作家協會十分重視兒童文學工作,為繁榮兒童文學創作努力。建立兒童文學的創作傳播基地,搞好現代傳媒、編輯出版工作就是富有深遠意義的舉措之一。如2006年,中國作家協會兒童文學創作基地在云南昆明掛牌成立。之后,湖南、青島、湖北等地也相繼成立了兒童文學創作基地。建立兒童文學實踐基地的意義重大,一方面,可以培養更多兒童文學各方面的研究人才,帶動本學科及小學語文學科的建設;另一方面,也可以使兒童文學研究領域中取得的一些成果能有效地轉化到小學語文教學中去,促進兒童的閱讀和成長。江西要走上創作與實踐良性互動的局面,迫切需要借鑒中國作家協會創作基地的成功經驗并尋求其支持、幫扶,建立自己的創作實踐基地,為推動本土兒童文學的發展研究創造有利條件。
同時,面對國內市場經濟和傳媒多元化的時代背景,我們有必要重視新媒介為兒童文學在當代的發展提供新的契機,搞好現代傳媒編輯出版工作。
在當前的文化產業背景下,我們有必要摒除傳統重文的觀念,重估圖、音的教育和傳播價值,文學傳播應主動尋求與大眾傳媒的結合,要借助視像媒介來推廣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品;同時,一些經典的兒童文學作品也需借助新媒介的力量重新回到人們的視野。
雖然有評論家指出,影視的“圖像化”具有消解文學價值的深度,導致作品審美平面化等不利影響,但或許我們更應正視新媒介在文學經典的傳播上發揮的巨大影響力,且不論這種影響中包含了多少商業性的成分,至少它把兒童文學閱讀的日漸消散的魅力,重新匯聚到了當下的童年生活中。正如美國動畫制作師吉恩·迪奇所說:“我們無力阻止視聽大潮,但我們可以寄希望于引導這一潮流,從而使用電信時代的媒介將孩子們領導回書本中去,而不是遠離書本。”在當今的時代背景下,我們到了需要重新認識新媒介與兒童文學的關系、新媒介與紙質閱讀的關系的時候。也許,通過豐富的現代媒介手段,讓兒童文學對接兒童影視、動漫、圖畫書、網絡文學等多媒體形式的探討,以及知名作家配合出版社紛紛走進孩子們中間簽名售書、演講兒童文學等方式,搞好現代傳媒編輯出版工作,正是江西兒童文學應對市場經濟、傳媒多元的雙重沖擊和挑戰所采取的積極策略與冷靜思路。
二是成立理論研究基地,有一支研究隊伍,尤其是在大、中、小學推進兒童文學教學與研究。
審視當下江西兒童文學的種種現象,我們不難發現,同成人文學相比,江西兒童文學的理論研究仍然非常薄弱,而且真正專心致志于理論批評且頗有建樹的批評家更是鳳毛麟角。為什么江西的兒童文學理論批評一直缺乏屬于自己的純粹、專業的學術園地?為什么沒有人愿意當兒童文學作家、評論家和研究者?這些問題足以引起我們的深思。
就江西而言,兒童文學批評的學術環境還不盡如人意,幾個有限的批評家大都是高校的教師,批評家的稀缺已經被業界多次提及,但至今仍然沒有多大的改觀。江西兒童文學要實現可持續性發展,亟待在各高校開設兒童文學課程,建立完整的富有現代特征的兒童文學學科體系,培養一支職業批評隊伍。因為如果沒有一支優秀的隊伍,沒有自己的學科話語和學科體系,兒童文學理論批評就難以形成氣候,創作就難以得到社會的認可。盡管如今的大學已經受到商業化浪潮的影響,嚴肅的學理批評已在批評界日漸衰弱,但大學教育機構培養的準批評人才(如碩士生、博士生等)無疑會給文學批評帶來新鮮空氣。
三是組建一支獻身兒童文學事業的隊伍,兵不在多而在精。
兒童文學創作要繁榮,最重要的是有一支團結進取的兒童文學作家隊伍,有一批德藝雙馨的兒童文學作家。
不可否認,在兒童文學發展史上,江西涌現了一批熱衷于兒童文學創作并對之抱有責任心和敬業精神的作家,如孫海浪、嚴霞峰、羅旋、傅漢清、蕭道美、曲一日等,出現了老中青三代作家齊頭并進的繁榮景象。但由于受商品經濟大潮的沖擊,作家隊伍在逐年流失。有人因出書太難而擱筆,有的年輕人感到筆耕太清苦而不愿問津,兒童文學愛好者人數萎縮,有才華、有潛力的新作者很少冒出。這種青黃不接、后繼無人的情況,確實令人擔憂。面對日漸荒蕪的兒童文學園地,我們的一項迫在眉睫的任務,就是盡快培養、動員和組織一支有才思、有作為的兒童文學創作隊伍,滿懷熱情和激情地躬耕于兒童文學園地,努力繁榮和發展兒童文學創作。
建構新世紀多元共生的兒童文學構局,當務之急是需要后起之秀與后備力量源源不斷地補充。要實現這個目標,還需要多方面的努力,而改革稿費制度,對兒童讀物出版給予政策性扶植,提高兒童文學作家的待遇和社會地位,有目的、有措施地培養兒童文學新作家,將無疑是我們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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