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亞麗
《水滸》里的高層奸臣也不外是蔡京、高俅、童貫、楊戩(排名不分先后)等幾個人,因高俅名聲遠揚知名度頗高,所以題目里就用了高俅。高俅們的奸佞,梁山人知道,民間人知道,朝廷人知道,皇帝最后也知道。依常理,皇帝應當調查然后處理這些奸臣,然而皇帝對此沒有任何作為,奸臣們依然逍遙自在地站在金鑾大殿上,皮毛未損,童樞密還是童樞密,高太尉還是高太尉,蔡太師還是蔡太師。
在第81回里,皇帝知道了帶著八路軍馬浩浩蕩蕩開向梁山的樞密使童貫被梁山“殺得片甲不回”,知道了高俅帶著十路軍馬,外加戰船無數的水軍,旌旗獵獵聲勢浩蕩攻打梁山,結果是“不曾得梁山泊一根折箭;只三陣,殺的手腳無措,軍馬折其三停,自己亦被活捉上山,許了招安,方才放回。”而當初蔡京替童貫是這樣向他匯報:“近因炎熱,軍馬不服水土,抑且賊居水洼,非船不行,馬步軍兵,急不能進,因此權且罷戰,各回營寨暫歇,別候圣旨。”高俅如此向他匯報“病患不能征進,權且罷戰回京。”于百姓來講,這叫欺騙;于皇帝而言,這是欺君之罪。欺君之罪,是要殺頭滅族的。皇帝不過第二天早朝向童貫發了一頓火,然后就煙消云散了。
開始皇帝不知道高俅們是奸佞小人,情有可原,畢竟這些人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高俅這位中國宋代的“馬拉多納”能把皇帝弄得嬉笑歡顏神魂顛倒,自然不會有時間和精力去關注高俅們做出害民、陷官、坑朝廷的事來。后來雖然知道了,但在皇帝眼里,高俅們是舒服快樂的代名詞,說不定李師師家的地道就是高俅們心領神會后的杰作。
眾多無能臣子的對面,必定坐著一個無能的皇帝。其實,高俅們跟著一個無能皇帝的最大好處不是升官快,好處多,而是沒有生命危險。這要是換了秦始皇、劉邦、劉徹、朱元璋、朱棣等人,不打翻在地滅你十輩八輩才怪呢!皇帝也和高俅們一樣是一個有愛好、有享受、無抱負、無作為的人之子,高俅們伺候這樣的主子,他們做壞事所承受的風險系數自然很低。不說那么多的朝廷糧帑和軍馬被高俅們不帶一絲痕跡地輕輕“擦去”,民脂民膏被高俅們如手紙般扔掉,單說欺君之罪也夠千刀萬剮。可以說,高俅們生在一個幸運的時代,活在一個軟弱無能之人的身邊,做了一個腐敗朝廷的命官。于這樣的時代,這樣的朝廷,這樣的皇帝,高俅們哪里會受到處理呢!
打敗了仗,損失了兵馬,消耗了糧帑,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高俅們出兵打仗是為了皇帝的江山穩定,穩定在皇帝的心中是最高原則。高俅們欺騙也好,腐敗也好,都不是皇帝看重的。中國只要有百姓,就不愁國庫沒錢;只要有老百姓,就不愁國中無兵。在中國,權力與百姓就像鐮刀與韭菜,想割哪塊割哪塊,想什么時候割就什么時候割。皇帝哪里會心疼那些兵馬,愛惜那些糧帑?穩定江山,成為皇帝憂心和壓倒一切的中心工作:他在書房“睿思殿”的屏風上刻有“四大寇姓名”,可見這些人才是最讓他棘手焦心的人。
《水滸》里,大小高俅們幾乎沒有覬覦上位的野心,都在恪盡職守地去撈錢取物,無論是相當于市監獄長的戴宗,還是相當于上將國防部長的高俅。即使是標榜“替天行道”漸成氣候的宋江,也沒有野心“奪了鳥位”。這是一個典型的物欲社會,奉行的規則是拿錢來,都在和錢物較勁。高俅們安于本職牟利,并不掌控某一方軍隊,也無嫡系所在。無論是童貫收捕梁山的八路軍馬,還是高俅的征剿梁山的十路軍馬,都不是他們個人部屬,都是臨時組合,統帥也是臨時統帥。高俅們的任何行為對皇帝個人構不成任何威脅,皇帝不怕,也不用擔心。一個沒有野心的人群,為什么要處理呢?
最后就是高俅們這個“四個幫”,他們很團結,面對問題通力合作共同對付皇帝。只從一件事就可知,童貫被打得“片甲不回”去太尉府見高俅,高俅這樣安慰童貫“樞相不要煩惱,這件事只瞞了今上天子便了,誰敢胡奏!我和你去告稟太師,再作個道理。”看高俅語氣,朝堂之上,已經沒有任何人敢講話了,天下似乎已經不是趙家的。到了太師蔡京家,也是不讓“圣上得知”。皇帝似乎已經不是皇帝,倒像是一個木頭疙瘩擺在椅子上。
到第120回,皇帝知道了宋江等人死之真相,也就罵了蔡京、楊戩兩人一句“敗國奸臣,壞寡人天下!”之后對其四人“不加其罪”。后來的“靖康之恥”你還感到意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