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興文化產業理論研究綜述

楊 寧

（黃淮學院 文化傳媒學院，河南 駐馬店 463000）

在第三次科技革命的浪潮中，電子計算機和網絡技術給世界帶來了深刻變革，這種變化投射到文化產業上，便表現為新興文化產業的產生和發展。所謂新興文化產業，是指與傳統文化產業相對的，依托現代科學技術，尤其是數字技術和網絡技術的新形態文化產業，數字出版、數字電視、動漫、網絡游戲、手機新媒體等均是其代表性業態。正如新興文化產業的發展并非一蹴而就一樣，新興文化產業的理論研究也經歷了逐步深入、由泛到精的過程。總體來說新興文化產業的理論研究可分為兩種類型：一是作為整個文化產業組成部分的新興文化產業研究；二是作為獨立研究對象的新興文化產業研究。

一、作為文化產業組成部分的新興文化產業研究

關于新興文化產業，學界最先關注的是技術力量對文化產業發展的現實影響，這種關注在早期僅作為文化產業發展整體戰略的組成部分而存在，通常代表著學界對文化產業發展趨勢的判斷。早在2000年，馬朝軍在《加入WTO對北京文化產業的影響和對策》一文中便指出了互聯網的傳播速度和手段比報刊、廣播、電視等傳統媒體都更具優勢，并依據美國與因特網有關的企業1999年的產值已超過5070億美元的現實，敏銳地察覺到互聯網已成為一種強大的現代產業[1]。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王慧炯從計算機與信息技術的發展改變著文化的生產與消費方式這一現象出發，指出發展文化產業必須要研究新技術的發展動向及其對文化產業的影響[2]。魏山在分析國際先進國家文化產業發展規律的基礎上，提出文化產業之所以被稱為“朝陽工業”的重要原因，就是它具有科技含量高、能耗少、生產工藝先進、產品附加值高的特征，并預測自動化、數字化、網絡化等高新技術會成為文化產業發展的基本走向[3]。

此后，很多關于中國文化產業發展戰略的探討都將新興文化產業的發展納入其中，認為信息化、數字化、網絡化是文化產業發展的前進方向，新興文化產業是現代技術條件下文化產業的更高發展階段。劉莉《關于發展我國文化產業的思考》一文認為，現代科技在文化藝術領域——從內容到形式、從生產方式到傳播方式的廣泛應用，對文化產業的產生和發展起著直接的推動作用，指出文化只有借助科技的發展才能高飛，現代科技文化使文化產業的發展進人了一個新階段[4]。馬國柱提到：“隨著數字流技術、信息網絡化技術以及電子游戲的出現，文化產業借助于創新這部永動機，進入了發展的快車道。因此，加快科技成果在文化產業中的轉化和應用，我國文化產業才能借助于高科技的翅膀，實現騰飛的夢想，實現由落后向先進的轉變。”[5]

新興文化產業這一概念也迅速引起了政策層和部分專家學者的關注和重視。《國家“十一五”時期文化發展綱要》提出，要大力發展以數字化內容、數字化生產和網絡化傳播為主要特征的新興文化產業。毫無疑問，這是政策層面要求運用高科技創新文化生產方式、培育新興文化業態思想的初步表達。自此以后，新興文化產業作為整個文化發展戰略中的一塊，在研究國家和區域性文化產業發展戰略的論著中大都被提及，如楊皖蘇《合肥市文化產業發展對策研究》[6]、吳愛武《論陜西文化產業的發展》[7]等都把積極發展新興文化產業作為推進文化產業發展的對策，但也僅是對一種戰略選擇和戰略趨勢的判斷，并沒有就產業本身展開深入探討。

二、作為獨立研究對象的新興文化產業研究

隨著新興文化產業在整個文化產業中所占比重的日益增加，新興文化產業研究也逐步深入，開始有學者將新興文化產業作為一個單獨的研究對象加以討論。

早在2001年，唐娟和廖其浩就從信息資源建設的角度明確指出，由于信息技術的發展，信息資源逐漸數字化，信息資源和傳統文化產業融合形成了一個新興產業——內容產業，同時他們對內容產業的組成、價值及對我國文化產業的影響進行了簡要說明[8]。2004年，李亞青提出了信息文化產業的概念，指出信息文化產業是融合信息技術與文化產業經由市場化運作而發展起來的新興產業，具有數字化、高技術和交互性的特點[9]。他們雖然都沒有直接使用“新興文化產業”這個概念，但其探討的“內容產業”和“信息文化產業”都具有了新興文化產業的特點。2005年，利向昱《科技助力新興文化產業》介紹了新技術條件下催生的幾種新興文化產業[10]，這是學界首次使用新興文化產業這一概念。首次明確地將“高科技推動下出現的新的文化行業”概括為新興文化產業并加以探討的是祁述裕和韓駿偉，他們在《新興文化產業的地位和文化產業發展趨勢》中針對文化產業的發展趨勢，為我國新興文化產業發展提出了戰略性意見[11]。具體來說，新興文化產業研究的關注重點主要集中在五個方面。

(一)新興文化產業的影響和地位

學界普遍認為新興文化產業代表著文化產業發展的未來方向，是文化產業內部結構中的更高階段。陳芊潤、祁述裕認為“信息產業帶動文化產業，將成為促進我國文化產業發展、提升我國文化產業競爭力的主要方向”，“新興文化行業將引領時代潮流”[12]。蒯大申指出，發展新興文化業態“將為文化產業結構升級提供強勁動能”，“為傳統文化產業的改造提升帶來巨大空間”，并“為文化體制改革帶來示范效應”[13]。林怡認為新興文化產業在帶動相關產業發展、推動區域經濟發展的同時對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具有積極的促進作用[14]。宋紅麗也提出新興文化產業成為我國新的經濟增長點，在轉變經濟增長方式、調整經濟結構中發揮的作用愈加明顯，大力發展新興文化產業是快速提升我國文化產業國際競爭力的有效途徑[15]。葉方石則強調要充分認識新興文化產業的重要性，因為未來文化軟實力與新興文化產業密切相關[16]。王曉丹認為新興文化產業將引領時代潮流，對人類社會、生活產生深刻影響，對GDP的拉動作用也將十分明顯[17]。全國人大代表、中國移動廣東公司總經理徐龍指出推進新興文化產業是增強國家和地區軟實力的需要，是加快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的需要，也是滿足人類更高級精神文化消費的需要[18]。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學者們都認為新興文化產業將引領時代潮流，對我國社會、經濟、文化和生活格局都將產生深刻影響，并且認為隨著新興文化產業的進一步發展，其影響程度必將進一步加深，影響范圍也將進一步擴大。

(二)新興文化產業的特點

國內學者一般是從新興文化產業與傳統文化產業的比較出發來研究新興文化產業特點的。陳芊潤、祁述裕指出具有“數字化”“全息化”和“交互性”特點的高新技術將“創造全新的文化產業”，“促進傳統文化產業的產業升級”，并推動“不同文化行業之間的融合”[12]。劉忠指出“新興文化產業形態從舊的文化產業形態之中脫胎而來，既繼承了舊文化產業形態的某些特征，但同時又具有舊文化產業形態不具備的新的特征”，并強調新興文化產業的核心就是創意[19]。肖榮蓮認為新興文化產業具有文化與科技相互融合、文化業態自身之間融合、以文化創意和創新為基礎以及集群化發展等特點[20]。牛維麟則提出新興文化產業相較于傳統產業，具有技術進步迅速、新興消費活躍、體制性障礙較少、國際對接便捷的特點[21]。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現有文獻對新興文化產業特點的研究大都集中在宏觀和積極層面展開，一般認為新興文化產業具有數字化、網絡化、交互性、融合態、多樣性等特點，對新興文化產業的微觀和消極特征關注較少。

(三)新興文化產業的業態構成及分類

就目前來說，學界對新興文化產業的業態構成還沒有達成統一的認識。溫如春、鐘新橋根據中部地區新興文化產業的發展現狀，將互聯網傳媒業、現代音像業、網絡服務業、電子娛樂游戲業作為新興文化產業的主要業態進行分析[22]。宋紅麗則認為應該把動漫游戲、數字音樂、公共視聽載體、數字電影、移動多媒體廣播電視、網絡視頻、數字出版、網絡出版、手機出版等作為我國著重培育的新興文化產業[15]。熊昌茂提出報刊服務業、出版發行印刷業、廣播影視業、演藝娛樂業、文化旅游業、文化創意業、文化會展業、動漫游戲業、廣告業、工藝美術業等是福建新興文化產業的主要類型[23]。而趙瑞娟、王燕則認為廣西新興文化產業的主要類型是綜合性游樂項目、融合性休閑娛樂產業、三網融合新興文化產業、新興出版發行業態、新穎網吧業、網絡游戲業[24]。還有一些學者從個案研究的角度提出要把手機廣播電視、“數字水墨和社會藝術教育”作為新興文化業態進行積極培育。

新興文化產業的分類標準目前還比較單一，研究者大多從產業結構的角度對其進行分類，例如陳芊潤、祁述裕把新興文化產業分為三個方面：一是“高新技術創造的全新的文化產業”，如電腦特技、電腦動畫、電腦游戲、數字電視、網絡電視等；二是“高新技術促進了傳統文化產業的產業升級”，如數字圖書、數字化出版、數字廣播電視、網絡廣播電視、博客、移動電視、車載電視、數字電影等；三是“高新技術推動了不同文化行業之間的融合”，形成了新媒體產業如網絡游戲、動畫漫畫、MP4、多媒體手機[12]等。蒯大申從產業融合的角度分析新興文化產業的構成和分類，指出“文化產業與互聯網融合，衍生出網絡游戲、網絡出版、網絡動漫、網絡文學、網絡廣播、網絡雜志、網絡電視、博客等新文化產業；文化產業與移動通信融合，衍生出手機短信和彩信、手機廣播電視、手機出版、手機報刊、手機動漫等，文化產業與廣播電視網融合，衍生出移動電視、數字電視等”[13]。杜麗芬將新興文化產業分為新媒體產業和多媒體數字內容產業，其中“新媒體產業包括互聯網、移動互聯網、戶外數字媒體、lPTV、數字電視等多個領域；多媒體數字內容產業則包括數字娛樂產業、數字出版產業、數字教育產業、數字藝術產業、數字廣告產業等”[25]。另外，還有的業界人士從消費功能的角度對新興文化產業進行分類，如賽迪顧問股份有限公司城市經濟研究中心總經理王建就把新興文化產業分為綜合類、視聽類、文本類和功能類四大門類，涵蓋20個細分領域[26]，這種分類方法有助于對新興文化產業進行統計和定量分析，應該是以后發展的主要方向，但目前還曲高和寡。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現有文獻對新興文化產業的業態構成及分類標準還沒有達成一致的看法。這一方面說明中國的新興文化產業還處在發展上升期，其規模和邊界還在進一步擴大，內涵也在不斷豐富，因此它的產業形態還沒有定型，分類標準也具有多元性。另一方面，我國新興文化產業定性研究較多而定量分析幾乎沒有的主要原因就在于分類標準及固定產業形態的不明確，這給統計和數據分析都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困擾，因此我們以后的研究需要在這方面著重發力。

(四)新興文化產業的現狀和不足

新興文化產業雖然頗受政府支持，但其發展在產業結構、產業鏈、生產要素及體制制度配套上還存在很多不足。祁述裕、韓駿偉指出目前我國新興文化產業面臨產業結構不合理、產業鏈不完整、投融資體制不適應發展需要等問題[11]。朱長春則提到，目前我國信息技術與網絡技術發展迅速，應用廣泛，網絡文化產業受到政府重視，規模較大且從業人員素質較高，但也存在制約我國網絡文化發展的瓶頸，即“核心技術缺乏，原創產品中民族文化內蘊匱乏”和“企業競爭力低下”[27]。彭偉步認識到我國在發展新興產業上取得的成績令人鼓舞，但是就新興文化產業發展的現狀而言，仍然存在文化產業產值占GDP比重較小、缺乏知名文化品牌、國家和地方政府的扶持力度不夠、產業機制有待創新以及人才緊缺等不少問題[28]。龐彥強分析認為歷史文化資源得不到有效利用；內容死板，形式僵化，不符合當代消費者心理；產業集群化水平低；市場環境問題突出，知識產權保護難度大；從業人數眾多，頂尖人才稀少是我國新興文化產業發展的不足[29]。劉忠認為我國新興文化業態的發展呈現出良好的勢頭，但也存在缺乏文化個性、投融資渠道不暢、人才缺乏等亟需解決的現實問題[19]。

(五)發展新興文化產業的策略

當前，對于新興文化產業發展戰略的研究已經成為新興文化產業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新興文化產業研究中最為豐富的一塊，其研究內容幾乎涉及了新興文化產業發展的所有領域和所有方面，涵蓋技術發展、人才培養、政策法規健全、投融資體系開拓、市場機制完善以及文化資源開發等。宋紅麗提出要促進新興文化產業的發展必須實施加快傳統文化企業體制轉型，實現新興文化與傳統文化的有效整合；推進新興文化業態集群化發展，構建新興文化產業特色價值鏈；構建完善的產權交易市場，加強對文化產權的法律保護；通過資本化運營，提升我國新興文化企業的國際競爭力[15]。祁述裕、韓駿偉則認為發展新興文化產業應加大扶持力度、鼓勵文化創造、完善產業鏈并完善市場競爭機制[11]。解學芳則提出首先要在制度層面創造良好的制度環境；其次要在組織層面健全管理機構，培養優秀的專業人才；最后要在產業層面推出民族品牌，實現信息文化產業的產業化[30]。朱長春建議開發“高品位”“高格調”“有吸引力又健康”的網絡文化產品，加強政府對網絡文化產業發展的引導、管理和扶持，建立法律規范，拓寬投融資渠道，加強內容創新，建立從“終端到源頭的全方位管理體系”[27]。龐彥強認為加大對新興文化產業的政策支持、有效整合和合理利用文化資源、實行“產業鏈經營”和精品生產戰略、注重環境建設和人才培養等是我國目前發展新興文化產業的必然方向[29]。賀超兵從外資企業對我國新興文化產業的滲透現狀出發，指出中國的新興文化產業面臨著巨大的安全危機，因此要發展新興文化產業必須建立屬于中國自己的人民幣文化產業基金[31]。徐龍則建議通過建立“新興文化創新機制”“新興文化資本融合機制”“新興文化聯合監管機制”促進我國新興文化產業的繁榮發展[18]。

這些策略性意見各有重點和角度，為新興文化產業構建了全方位立體化的發展通道，但也能看出來，這些研究更多涉及發展大勢判斷、發展問題提出以及發展方向規劃，能直接應用于操作層面的建議相對匱乏，對發展對策的理論和實證分析較少，以致大多數戰略研究流于空泛，缺乏對實際問題的有力把握。

當然，新興文化產業的研究成果中還有一些地方性研究和個案分析的文章，但由于數量較少，限于篇幅，本文不再贅述。

從以上研究狀況來看，研究者對新興文化產業的概念、特點、影響和地位、成績與不足進行了深刻的分析并提出了一些很好的建議，研究內容的涵蓋面也比較廣泛，但也存在許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一是雖然研究的文獻數量呈現逐年遞增的趨勢（2008年除外），但還沒有形成一個完整的體系，研究還比較零散，截至目前我們還沒有看到相關的專著出版；二是存在觀點雷同、重復贅述等問題，創新性略顯不足，對問題的分析流于表面，缺乏深入透視；三是理論研究和實際應用的融合度不高，務虛性研究成果較多，實用性、操作性不強，理論研究對產業實踐的推動作用還很有限。隨著新興文化產業地位的不斷升高，我們在持續關注產業最新的發展動態和積極汲取國內外先進發展經驗，以創新和富有前瞻性的探索來促進我國新興文化產業發展的同時，也要創新研究思路和方法，加強新興文化產業與其他產業的互動研究，嘗試采用管理學、經濟學、生態學等方面的知識進行研究，以期出現更高水平的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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