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英語長句翻譯策略

謝金榮 唐淑華

（1.西南政法大學外語學院，重慶 401120）

（2.重慶三峽學院，重慶萬州 404100）

一、法律英語長句概述

（一）法律英語長句現象

英語長句的定義目前尚無統一的說法，法律英語長句同樣無統一定論。根據宋雷的研究：“法律英語句子結構復雜，修飾成分很多，常出現一個主句多個從句，從句套從句，再套從句的情況。在‘規范性語言’文體文本中，尤其是在立法（包括合同契約等）中，一個句子常常多達一兩百單詞”[1]123。

杜金榜在談到法律語言的句法結構時認為，“法律英語以句法結構復雜、內容難懂著稱”[2]103，長句結構是中英法律語言的共同特點之一。

鑒于法律文件的目的、性質和文體特征的特點，長句出現的頻率遠遠高于其他文字作品。法律英語長句的出現屬于“正常”情況。王佐良和丁往道兩位學者研究發現，法律文件“在句式結構方面也與其他正式文體不同。句子長度遠遠超出英語句子的平均長度（17個詞），有時一個段落由一、兩句話組成”[3]287。

吳宣剛[4]曾把由106個以上印刷符號構成的句子稱為長句。從法律文本的閱讀中不難發現，大部分法律英語長句之“正常”長度都在50至100個單詞之間。為研究方便，本文將含有一個從句以上、有多個附加成分且單詞數在50個以上的法律英語句子稱為法律英語長句。

（二）法律英語長句句法特點

法律英語的句法特點和法律英語的文體特征密切相關。為達到嚴謹之目的，正式的法律文本由于對表述概念中心詞的諸多限定，造成“過多”限定某一法律概念成立的條件，因而法律英語的長句居多。

在句法結構及其表達方式上，法律英語與普通英語存在諸多“競合”，但卻具有以下獨特的特點：

1）結構復雜、邏輯層次多，常包含一個以上的從句和多個附加成分（incidental component）；

2）法律語言長期進化和積淀而產生的不同于普通英語的“語法化”現象；

3）存在以表述概念的名詞為中心的一個或多個“核心”——圍繞該中心名詞而出現的眾多并列成分、修飾語、后置定語等；

4）不同法律文本中，同一術語可能具有不同的法律內涵。

二、法律英語長句的翻譯策略

Deborah Cao將法律翻譯歸屬于特殊類別，認為此種翻譯活動“涉及語言的特殊使用，或者說為法律目的語言的使用”。[5]7

對于兩種完全不同的語言以及兩種完全不同的法律體系①來說，法律英語長句翻譯絕非僅涉及到一般的“四步定位翻譯法”[6]2-5（即“結構分析—句子切分—詞義推敲—檢查核對”）和“順譯法、逆譯法、分譯法和綜合法”[7]等。

宋雷和張紹全（2010）就法律英語長句現象以及成因做了論述、舉例[1]123-136。雖然法律英語已逐漸變成了英語本族語者的“外語”，但當今在民眾強烈要求簡化法律語言的呼聲下，此類“超長”句子在現代法律英語中亦開始變得“超常”。

李克興和張新紅（2006）在“法律翻譯解密”一章中也對此類超長句的翻譯從語法分析上論述了“句藤圖”和“竹節圖”[8]561-579等句子結構分析方法，但并未從整體上論述法律英語長句的翻譯策略。

本文就法律英語長句的翻譯應采取的具體策略簡述如下：

（一）法律文本種類分析

杜金榜（2004）認為“各種體裁的法律語篇的存在，表面看來是人們主觀意志的產物，實質上有很大的客觀性，如果譯者忽略所翻譯的內容的語篇特征，就不僅背離了法律翻譯的原則，也背離了一般翻譯的原則。”②

美國法律語言學家Tiersma將法律文本分為以下三類[9]139-141：

1）實施性文件（operative documents）：創制法律框架體系的語言，包括立法、司法文件（如訴辯狀、判決書），私人法律文件（如合同、遺囑等）；

2）闡述性文件（expository documents）：具有客觀解釋法律功能和作用，包括律師給被代理人的信函、律師事務所備忘錄、法學著述和法學教育類材料等；

3）說服性文件（persuasive documents）：包括律師的辯護意見等。

同一詞語在不同的法律文本中意義差異可能很大。例如，consideration在實施性文件如合同中其意義很可能是“對價、約因”，在闡述性文件或說服性文件中可能為“考慮、考量”等。

宋雷研究發現，“不少法律詞語在其指示意義上具有多義性”[1]185（polysemy），而在概念意義層面上法律詞語才具有“單一性”。因此，同一法律詞匯在不同的法律文本中可能具有不同的意義。例如：principal一詞可能的語義是“委托人、委托方、主債務人、被代理人、本金、主犯、”等。在立法文件中，其可能指“委托人、被代理人、主犯”等；而在合同文本中，其可能意指“本金、主債務人、委托方”等；在律師給被代理人的信函等闡述性文件中，principal很可能指“被代理人或委托人”。

鑒于法律英語詞語指示意義的多義特點，對法律文本種類的分析，可有效預設（presuppose）某一詞語的特定語義、縮小語義范圍并確立其語義“單一性”，以減少法律英語長句翻譯中的局部障礙。

比如在遺囑里如果看到 administration或administrator，則可預設其語義分別為“遺產管理”或“遺產管理人”，而非公司法或合同法里的“破產債務人或讓與人的財產管理”或其“管理人”。

（二）相關法律知識的查閱

法律英語主要反映的是采用普通法系的英語國家的法律文化，所以譯者應對普通法系與大陸法系基本法律框架、法律制度、法律概念及其差異有所了解。同時在翻譯時，不能使用形同而神不同的中國法律術語簡單地加以替換。

法律英語具有英語的社會方言特點。社會方言的形成取決于使用者的社會屬性。法學家、律師、法官為了突出本行業的優越性，顯示自身才華，常使用與眾不同的表達方式，即所謂的“正式用語”。如：一般人說“deprivation of political rights”、“caught in the act”、“deliberate”等在法律語言中則用“civil death”（剝奪公權終身）、“arrested in flagrante delicto”（作為現行犯被捕）、“aforethought”（預謀的、預謀）。另外，立法機關以及不同性質的執法、行政機關所使用的語言也各有特點，而不同法域所采用的語體也有所差異。

法律英語還具有英語的地域方言特點。例如：就案件名稱而言，一般是原告姓名置于前面，被告姓名置于后面，即A v. B （A起訴B），但是，加拿大最高法院以及紐約州的案件則剛好相反[1]72-73，A v. B則成了B起訴A。

此外，法律英語中存在大量的古詞和外來詞。大量沿用中古英語的主要原因是為了顯示區別于普通英語的法律語言的神圣性、權威性和嚴密性。如：aforesaid，hereinafter，hereunder，herein，therein，whatsoever，thereby，thereof，whereby，hereby，hereafter，whereof等因其能使語言精練、直觀，常出現在法律條文中。法律英語中存在大量的拉丁語、法語、德語和西班牙語中的法律詞匯。如拉丁語：null and void（無效），nota bene（注意、留心），vis a vis（比起……來），ad hoc（特別、臨時），lex situs（物所在地法），prima facie（足以構成案件事實等、據初次印象的）等。

（三）法律術語內涵缺省（default）的處理

不同法系有不同的法律概念，很多法律英語術語缺乏對應的法律漢語術語。陳忠誠先生之所以采用“異化”手段并結合單詞的發音將 solicitor和barrister兩個詞分別譯成“沙律師”和“巴律師”，而非“初級律師、事務律師”和“高級律師、出庭律師”等，其主要原因是兩種法系的律師制度完全不同。常見的法律內涵缺省的法律術語很多，比如：alibi（案情發生時被告不在場的答辯），in flagrante delicto（在作案現場），lobby（第三院），equity（衡平法、衡平法上的權利），mandamus（上級法院給下級法院的書面訓令或命令書）等。遇到此類法律術語，譯者只能采用意譯、解釋性翻譯、創造新詞語等方法。

（四）法律語境的運用

法律英語是普通法系的法律語言，因而普通法的法律語境（legal context）的運用對法律英語翻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10]。法律語境指“運用法律語言交際的特殊法律場景”。如果語境分為言內語境和言外語境的話，那么法律語境則可分為法律言內語境和法律言外語境[1]201-210。

探究組（n＝50），術前血糖（7.42±1.01）mmol/L、術中血糖（7.24±1.31）mmol/L、術后血糖（6.59±1.62）mmol/L；參照組（n＝45），術前血糖（8.89±1.32）mmol/L、術中血糖（11.31±1.97）mmol/L、術后血糖（9.67±1.96）mmol/L；（t＝6.130，P＝0.000；t＝11.965，P＝0.000；t＝8.379，P＝0.000）經組間比較顯示探究組血糖水平顯著優于參照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

法律英語長句就其句子本身的長度而言，已經提供了較為充分的言內語境（linguistic context）。言內語境包括單詞、詞組、附加成分、復合句中的主句和從句等。從單詞層面上看，被視為法律闡釋依據之一的法律詞典語境是譯者依據的主要對象，許多法律詞匯與術語的語義與普通英語中的含義相去甚遠。如house表示“商業機構、公司、商號、證券交易所”等。因此法律英語翻譯過程中，勤查權威性法律英語詞典、充分利用網絡資源等非常必要。

常見的法律言內語境有：1）搭配語境，2）對比語境，3）關聯語境。法律英語長句中詞組和附加成分語義的判定則應以搭配語境（collocation）為重點。宋雷認為法律英語翻譯中，“搭配語境比在一般的科技翻譯或文學翻譯中似乎顯得更為重要”。[1]205如baby act的普通英語含義為“幼稚的舉動”，但若該搭配出現在某一法律語篇中，其含義則應為“以合同締結人未成年為由的抗辯”。法律語境中，baby相當于minor或child，均表示“未成年人”之意，而 act作為名詞時，除了常見的“法令、法案、條例”等語義外，還有牛津、劍橋大學的“學位論文答辯”之意，因而baby act在法律語境下的此種搭配語義就顯得不足為奇。

對比語境（comparison context）是指“通過詞語對比而構成語言交際的一種具體場合”。運用法律對比語境時需要注意一條普通法法律解釋理論規則：“如果一個屬性詞匯與一個專用詞匯在同一個句子中發生關聯，屬性詞匯則不再具有其原有的通用屬性特征”[1]206。此類情況在法律英語中出現頻率很高。例如，Choses in action were, before the Judicature Acts, eitherlegalorequitable（.司法權法例出現前，可經訴訟取得的財產權既可以是普通法上的權利、也可以是衡平法上的權利。）本例中的legal和equitable就構成了法律對比語境，legal就失去了原來的屬性意義“法律的、法定的”，而只剩下專門含義“普通法上的”。

關聯語境（interactive context）指因同義詞或近義詞出現在一起使用，其語義相互滲透而最終形成一種“特殊的法律語境現象”[1]206-207。如right and interest（權益），damage and injury（財產損失和人身傷害）等。

（五）法律英語句法“語法化”特征了解

法律語言的長期進化和積淀形成了法律英語中眾多獨特的句型或特殊表達法—法律英語句法“語法化”（grammaticalization）。理解不同法律文本特定的“語法化”表達法是翻譯法律英語長句的關鍵之一。

Bybee等認為，“當一些詞位（lexemes）或短語（phrases）的位置在句子中固定下來，其語義具有概括性（generalized），且適用范圍（domain of applicability）擴大之時，就出現了‘語法化’現象”。發生“語法化”之后的句子或短語的使用頻率顯著增加，雖然其“信息上具有累贅性”（informationally redundant），但其使用上卻具有“必然性”（obligatory）[11]235-254。

以合同語言為例，以下是常見的此類固定表達法（boiler plates）：

including but not limited to… 包括但并不限于…

without prejudice to…“在不損害……的原則下”，“在不影響……的情況下”

Unless otherwise provided for herein…本合同（或本法、本條例等）另有規定的除外。

Shall not be construed as… 不得解釋為……

In considering that… 鑒于……

Without prior written approval… 未經事先書面批準……

（六）句法層面分析

句法結構分析是做好法律英語長句翻譯的第一步[12]。杜金榜認為，“法律語言有明確的指向性。首先從句式上看，法律語言以陳述句為核心”。因而結構分析的目的在于判斷所要分析的句子類型，而非句子的種類。立法語言和司法語言基本上都毫無例外地使用陳述句，雖然法庭辯論語言③可能使用其他句子種類，但由于其具有口語性質特征，為了使聽眾聽懂，使用長句的情況很少，故不屬于本文討論范疇。

法律英語長句句法層面上主要應分析復合句或者并列復合句。

三、法律英語長句翻譯策略運用

依據第二部分的翻譯策略，現就法律英語長句翻譯舉例如下：

【英文】If Buyer furnishes proof to Seller that Buyer can purchase from a manufacturer in any contract year any of the aforesaid materials produced within the United States, of the same quality, upon similar terms and conditions, in approximately the same quantity as the then undelivered quantity hereunder during such contract year, and at a lower price than is then in effect under this Agreement, then if Seller shall not reduce the price hereunder to such a lower price for the aforesaid quantity, Buyer may purchase such quantity from the other manufacturer,whereupon Buyer’s commitment under this Agreement shall be reduced by the quantity so purchased.[13]6

分析：

1）從本例的內容上看，本句文本種類屬于銷售合同條款。

2）翻譯前譯者可查閱相關知識，主要涉及相同質量產品的低價競爭問題。

3）該合同條款特定法律用語有 terms and conditions, aforesaid, hereunder, whereupon 等術語和古體詞匯。

4）本例基本不涉及法律術語不同內涵缺省問題。

5）語境運用方面涉及到：（A）搭配語境：ofthe same quality（of后接“質量、長度、年齡”等表示事物屬性的名詞意為“具有……特點/性質”），thethen（then在the之后是形容詞，意為“當時的”）,和duringsuchcontract year（such后無冠詞a，意為“the same”，后面類似的有such quantity）等；（B）對比語境this Agreement（通常意為“本協議”，但本例屬于銷售合同條款，故其屬性意義就失去了，只剩下專門意義“本合同”），和commitment（同前面一樣，與under this Agreement對比后，其屬性意義“委托事項、承諾”就失去了，只剩下專門意義“合同義務”）；（C）關聯語境：terms and conditions（兩個近義詞長期連用的結果使其意義變為相對固定的“條款”）。

6）句法層面分析：（A）本例的主要結構是if...,then if...，但主句部分（以第二個then開始的句子）又含有一個條件句（進一步附加條件），真正的主句內容是從Buyer may purchase such quantity… 開始的；（B）從句（第一個if引導）里包含了說明proof的同位語從句（that Buyer can purchase…），且動詞purchase的賓語（any of the aforesaid materials）被后置到 from a manufacturer...之后，因而形成了以materials為中心的“結核”）；（C）附加成分都可理解為狀語，主要修飾動詞 purchase，即從哪兒買、購買的時間、購買的條件、購買時產品質量要求。另外，質量要求里包含了一個比較狀語結構：the same…as）、以及購買的價格（at a lower price than…，而價格里也包含了一個比較狀語從句：than引導的從句）。

【參考譯文】如果買方向賣方證實，買方可在合同年度內從某一制造商處按類似條件規定購得在美國生產的上述產品，且質量一樣、數量等同本合同年度尚未交貨數量、但價格低于本合同之定價；若賣方拒絕依據本合同就上述數量商品按此價格進行降價，買方可向其他制造商購買同等數量商品，并據此減少該合同所承擔的購貨義務。

四、小 結

本文從法律英語長句的成因和特點入手，簡述了法律英語長句的翻譯特點和六種翻譯策略。法律英語長句是法律英語翻譯中最常見的問題之一。長期研究法律翻譯的熊德米博士認為：“法律翻譯的重要特點在于其法律性，要求譯者采取獨特的翻譯方法，遵守法律翻譯的特殊原則，接受法律翻譯特殊標準的檢驗。”[14]283

注 釋：

①英美法屬于普通法體系，而中華法系屬于大陸法體系。

②杜金榜“法律語言特點和法律翻譯”導航：中國法制信息網，譯審園地理論研究。上傳時間：2004-11-17

③楊敏（2003）認為，法律英語語篇大體上可分為立法語篇、司法語篇和法庭語篇三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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