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電器之都——痛并快樂著的轉型

文/本刊記者 王思童/

轉型的典型樣本：“小人物”老郭

“生意越來越難做，走的人也越來越多。”說這番話的時候，老郭（化名）正在為自己的新產品——新型智能化斷路器發送傳單。 過去的一年中，老郭為堅守自己的企業夢想，焦慮地忙碌著。讓我沒料想到的是發傳單的這位老郭便是此家廠子的老板。“這樣更方便溝通，遇到有意向的，我可以更全面的介紹。”今天的老郭穿西裝打領帶，與發傳單的身份有點不稱，“我希望讓人感受到專業與真誠。”

老郭的廠子坐落在樂清市北白象鎮工業區，僅一棟二層辦公樓，廠房占地面積僅4畝多，跟樂清眾多電氣企業相比，規模實在算小。銷量最好時這里每周有三大車的電器元件產品運出去，也曾為國家電網、國內眾多成套設備等企業提供過產品。“我們曾經也有過一年賣出幾千萬個產品，產值上三千萬的時候。”

而今日，老郭的工廠門庭冷落車馬稀。“現在是春節假期，工人還沒上班，而且現在我們得企業也轉型了，不再拼價格拼產量了，去年我投了一筆錢，建了一條新的生產線，去年的產值還是不錯的。”老郭介紹到。老郭的困惑是，在樂清電器行業的競爭激烈，任何一個零部件在樂清都有上百家的企業在競爭。隨著原材料、用工成本的上漲，他表示未來形勢不容樂觀。在老郭身邊存在“撈一把走人”想法的人不乏其數，可老郭卻不認同這種觀點，“我一定要堅守我的陣地，踏踏實實地做好這個廠子，雖說它不大。其實我的思想轉變也是源于別人與我說過的一則寓言，將一杯水讓兩人喝掉半杯，一個人會說‘我已經喝掉了半杯水’，另一個人卻說‘我還有半杯水沒喝’。我覺得現在我的企業恰似這半杯水，我覺得我還可以再喝半杯水。” 誰在堅守？在電器文化的展會上，筆者走訪了多家展位，調研對象是年產值8000萬～2億元的中小企業，企業老板大多在45歲上下。

“我們現在緊跟符合國家產業政策方向去發展。”老郭堅定的說。“隨著國家不斷推進智能電網的建設，對相關電力設備的發展與技術水平也提出了很高的要求，我們的開關產品需要適應智能電網建設的需求。未來斷路器將向小型化、可靠性、自動化、智能化等需求方向推廣。未來具備以上要求的產品銷量將會大幅增加。對于我來講，不能貪多求大，我就打算專心把斷路器的品質做到最上乘。”老郭在表達經營理念的時候條理非常清晰明確。

除了政策的驅動外，樂清電器企業的發展，有著獨特的產業土壤。沒有米何以為炊？沒有土地何以發展？樂清的土地面積是有限的，但輻射力卻是無限的。被問及是否考慮外遷發展時，老郭說到，“電阻合金材料、絕緣壓縮料、一個觸頭 在這里任何一種原材料都能找到專業的廠家。樂清電器產業的特點就是分工非常細而且門類齊全，物流配送也很方便快捷，可以說在這里有產品互補、資金互補、市場互補、資源共享等優勢，所以很多企業想走也不愿意走。”

“您剛才提到走的人越來越多是指什么？您聽說走了多少人？”筆者再次追問。老郭不由地表現出莫名的傷感，沉默了一陣后留下了一句“聽說去年在樂清就又倒閉了300多家小企業。”便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人潮中。

老郭并非孤例。在樂清，成千上萬家工廠遭遇類似考驗。大多奉行薄利多銷的中小微型制造商被迫面臨一個簡單的選擇：或者向價值鏈高端轉移，或者守著原有產業等待淘汰。過去，電器之都的企業之所以能脫穎而出，其核心優勢在于除與中國企業一樣的低成本之外，還有依托于樂清的“小核算、大配套”的產業集群優勢。就當前而言，在經歷了初期粗放式的快速增長后，傳統體制下的草根活力釋放已到盡頭，如何來延續經濟奇跡，在錯綜復雜的信息面前，聆聽他們真實的想法和做法也成為最為寶貴的經驗。

轉型的抉擇：戰略上跟黨走 戰術上跟市場

轉型口號雖年年提、年年喊，但實際效果卻總是差強人意。“增長必須是實實在在和沒有水分的增長，必須是有效益、有質量、可持續的增長”，“促發展不能自拉自唱，要讓群眾受惠”，習近平總書記和李克強副總理最近的系列講話，終于讓人們看到了轉型的決心和希望。

時至今日，產業升級、經濟轉型已成為中國經濟在世界經濟形勢倒逼下的無奈而又必須的選擇。“對我們來說2012年并不是寒冬，是春暖花開的時候，2012年的銷售額同比增長161.7%，逆勢增長是靠客戶一單一單地簽出來的，我們根據政府的號召，集中力量研發創新節能產品，才實現了危中尋機，柳暗花明。”廣發電器集團總經理金洲說到。如何把樂清電氣產業初期的市場優勢，轉化為后續的技術驅動力，從而保持產業的可持續發展，值得人們深思。

目前，樂清區域內銷售年產值2000萬以上的企業420家，年產值5000萬～1億元企業72家，年產值5億元～10億元企業14家，年產值10億元以上企業10家。針對樂清電器工業的轉型升級，浙江省電氣行業協會會長、人民電器集團董事長鄭元豹一直強調，粗放型經濟向集約型經濟轉變之后，行業整合已是大勢所趨。在此背景下，企業的出路有以下四條：其一，做強做大，走集團規模化之路，朝多元化發展；其二，做精做專，走專業化之路，向領域內高精尖方向發展；其三，及時進行產業轉型；其四，清算和破產。

轉型戰略跟黨走，轉型從節約開始。節約從布展開始，展臺簡約不簡陋，成為第十三屆電器文化節的一大亮點。80%的展位都選擇裝修參展，簡裝為主。電器文化節組委會總指揮、溫州市營銷員協會會長黃忠平認為，“在國內經濟行情仍不樂觀的形勢下，今年參展商更加注重“實效”，這種轉變不是組委會強加的，而是參展商自覺選擇的結果。電器展會要轉型，組委會已經努力了很多年。對樂清電氣產業來說，展會轉型尚屬外在的裝備，關鍵還是要靠電氣產業自身的內在升級。”換言之，“品牌化”已成樂清中小電器企業的集體意識。

向客戶需要的方向轉型。第十三屆中國電器文化節組委會宣傳部副主任葉建東介紹，“生產中高壓電器產品對企業的經濟能力、技術能力要求更高，中高壓電器的市場容量也更大。全國低壓電器市場年需求量約為1500億～1800億元，但中高壓電器元件及輸配電設備年市場需求量約為1萬億元。為此，產品轉型升級也是產業發展的必然規律。”“轉型定位很重要，可以說低壓電器產品在這里是應有盡有，我們當初確定’專業化生產’的企業定位，引用國外的先進技術，實行差異化的經營思路，目前的MM系列產品，就表明我們當初確定發展功能多、性能優等特點的斷路器產品是明智選擇。”麥克力科技有限公司總裁蔡建敏談到。麥克力公司從家庭小作坊開始起步，如今年產值接近2億。

向多元化營銷方式轉型。“走遍千山萬水，吃盡千辛萬苦”是對溫州“百萬營銷大軍”最貼切的形容。最初，樂清的電器產品就是用此種營銷方式走進入千家萬戶，譽滿全國。但隨著經濟的發展，電商網購的突飛猛進已經對傳統零售業產生巨大的沖擊。無論百萬營銷大軍“你再怎么會跑，跑得過網絡嗎？”傳統企業應以開放心態，調整思路，學習谷歌、蘋果的模式，既賣產品又賣服務來擁抱這個變化浪潮。

當前我國經濟形勢比較嚴峻，戰略上跟黨走，樂清政府千方百計的抓投資，保穩定，但是具體到一個企業，如果做項目決策的時候，不是把眼睛盯著市場，這個時候往往最容易出問題。民營企業戰術上應該跟市場。在走訪正泰電工之時，搭乘電梯上樓，一幫人紛紛擠進電梯間，滴滴滴，電梯報警，小伙子意識到超載紳士的下了電梯，之前掉隊的體態豐滿的女士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跑到電梯口，氣定神閑地觀察一下位置，瞄準剩余空間，邊說邊笑，輕悄悄地沖進電梯，側下身，電梯沒有報警，順利前進。驚詫之余，我頓時感悟到，市場份額也可以像擠電梯一樣去創造。與西方人凡事講規則、看條例有所不同的是，中國人崇尚 “見縫插針”的本事。從企業的角度講，看見縫，是制定戰略；插上針，是達成目標。而最為關鍵的，則是如何把這根針“擠”進縫里去，即戰術。 但怎么能既擠了，又不惹人厭、招人恨？一個企業進入一新興領域，什么契機最為合適？除非是找到藍海，否則，就猶如已經人滿為患的電梯間，必將競爭激烈。已經落后于人，是選擇按規矩排隊讓商機成為“昨日黃花”，還是想奮力一搏擠進市場？前邊提到的女士的邊說邊笑和打招呼是轉移注意力、營造良好氛圍的制勝法寶。中國人是全世界最講究人情世故的民族，你跟前邊的相熟企業賠著笑臉拉關系，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就算不打算挪半個身子讓一讓你，最低限度也會介紹點關系當回饋。既然決定要擠市場，一定要堅決，企業從上至下必須保持旺盛的熱情和必勝的決心，以頑強的生命力去殺入，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所以在一些中小型企業不具備雄厚資本的時候，就必須有自己“擠”的本事。好市場是可以擠出來的。擠，是一種方法，需要有耐心、使巧勁、懂戰術。

轉型新生代：創二代共盼C2

一座城市的活力在哪里？在傳統中？在創新中？在年輕的生命中。

“富二代”本身是一個中性詞。通常，人們將民營企業家的子女稱為“富二代”。但是隨著一些“富二代”的種種負面新聞屢見報端，其本來含義也隨之變化。在樂清年輕的企業接班人，他們喜歡別人叫他們“創二代”。他們覺得雖然只有一字之差，卻可以表達出家族企業傳承作為一種重要社會現象所應強調的創業和創新內涵。

樂清創二代聯合會會長、永固集團執行總裁鄭革表示，“我們這個群體應該抱團在一起，既可以一起學習成長，也可以進行資源整合，一起提升，還可以共同做慈善公益。C2是‘創’的開頭字母C與平方數的組合，寓意在這個充滿變革的時代，我們相信通過我們的共同努力可以創造出更多的正能量。”未來，還需要少壯派的“創二代”用實力證明，他們并非僅是繪在紙上的藍圖與說在嘴中的豪言。

以樂清為例，“創二代”們以80后為主力，他們上手就有千百萬、數億的資產收益平臺可予揮斥方遒，這是同齡人所無法比擬的。目前，他們基本在職業經理人、書記等崗位上赴任，董事長位置還一如繼往地由父親掌控。兩代人一起工作，父輩扶持，小輩的責任心逐漸培養，家族企業會呈現出新的格局。創二代大多都接受過良好教育，不少還有海外留學經歷，也曾有過如公務員、銀行職員等光鮮的職業。作為家族企業接班人，父輩有意無意都為他們做出了培養設計、提供了教育實力。但他們往往在乎的不是去拿“學位”，而是自己的能力有沒有提升。以他們所學專業看，主要是集中在金融、貿易、法律三大領域，這應該是緣于未來掌權必備功力的考慮。因此在他們的血液里，已融入了西方現代教育的專業知識和文化理念，視野較父輩更開闊、更能迅速地尋求全球化的合作而幫助企業發展，并樂于運用現代手段進行管理變革、創新，這在家族企業的“轉型”中已經普遍受到高度重視。人民電器集團副董事長鄭經潔就是從海外留學后與父親共同管理企業。“聽中央的，看歐美的，干自己的。聽中央的，就是要認真學習黨的各項方針政策，深刻領會黨中央的精神，這對一個企業的發展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看歐美的，即認真地向歐美等發達國家和地區學習，學習他們先進的技術，特別是要學習他們的發展經驗；干自己的，即企業發展要以實際國情為基礎，根據本行業和本企業的特點，走好自己的路，做好自己的事，不能完全照搬照抄別人的經驗。其中，聽中央的是前提，是一個企業正確方向的重要保證，是任何一個中國企業都必須遵循的原則。”談及其對企業未來發展的看法時，盡管年紀輕輕，可是鄭經潔的見解與回答已經十分老練。

城還是那座城，土還是那塊土。中國電器之都已經悄然地開始轉型。知易行難，“痛并快樂著”是電器之都的轉型心語。“樂清的轉型遠未到位，陣痛在所難免，經過先前幾年思考、探索我們堅信的價值導向的轉型方向是不會改變的。”鄭元豹充滿信心的揮拳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