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私有化風暴

| 文 ·張翼

巴西滯漲了

1993年，費爾南多·恩里克·卡多佐出任巴西財政部長。這時的巴西一片混亂：月通脹率達20%，工業衰退，失業人口達850萬之多。他的應對計劃是廢除原用貨幣克魯塞羅雷亞爾，開始使用新貨幣雷亞爾。因此，費爾南多被稱為“雷亞爾之父”。

費爾南多是巴西歷史上第一位連任的總統，他的后繼者盧拉延續了他的經濟政策，盧拉同樣連任總統。因此，從1993年，費爾南多出任財長，到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爆發，巴西在15年的時間內基本沿用同一種經濟戰略。失業率下降，貧富差距縮減，通貨膨脹得到抑制等等證明，這一戰略是成功的。

費爾南多上任做的第一件事是削減60億美元的財政赤字，并且把聯邦人員開支控制在聯邦收入的60%以內。平衡國家預算之后，逐步用新的貨幣替代原來的貨幣。費爾南多的經濟政策主旨在于：中央銀行制定通脹目標；透明的公共支出；嚴格的財政目標，降低公共負債；對國際合作及私人部門的投資報以更開放的態度。

2008年巴西GDP增長了5.1%，在2009年GDP出現0.2%的負增長后，2010年恢復增長并達到7.5%的速度。至此，一切都還好。

可現在，巴西最怕的通脹又回來了。2013年3月1日，巴西地理與統計學院報告顯示，2012年巴西國內生產總值僅增長0.9%，創三年來新低，巴西GDP全球排名下降。巴西經濟增速是金磚國家中最低的，而且低得離譜。5月末，巴西央行宣布，把基準利率從7.5%提高到8%。巴西央行聲明，提高利率的目的是降低通脹壓力，并保證明年通脹率下降趨勢得以繼續。5月巴西的官方數據顯示，2013年第一季度，GDP同比增長1.9%，低于預期。經濟增長低于預期的情況已經連續發生5個月了。自2011年開始，較其他拉美國家，巴西的經濟增長率低而且膨脹率高。

全球的經濟都在放緩甚至衰退，中國經濟變成了“穩定較快增長”，歐元區的德國都有經濟下跌危險，其他新興經濟體也紛紛降低經濟增長預期。巴西的經濟增長放緩并不稀奇，但是不幸的是，金磚國家中只有巴西增長最慢。盡管經濟增長緩慢，但是通脹率卻達到6.6%。

經濟增長停滯，加之通貨膨脹率上升，巴西似乎滯漲了。

是誰惹的禍

巴西屬于金磚國家，即使不是一片欣欣向榮，也不應該比深陷危機的發達國家差。是什么原因讓巴西滯漲呢？

去年5月，為了刺激消費，巴西推行了一系列鼓勵消費和降低投資成本的措施，針對汽車、固定資產采購等消費，給予降稅、延長還款期限、降低利率、簡化流程等優惠。

政策根據車型給予不同程度的降幅。排量1升的汽車降價2.5%，1-2升的汽車降價1.5%，兩用車打折1%。另外，對于汽車行業還有一個政策：不允許辭退員工。消費貸款的金融操作稅（IOF）由2.5%下調至1.5%；根據車輛不同型號和排量，工業產品稅（IPI）下調7%，減免的稅收將達9.8億美元。

為了促進投資固定資產，銀行降低利率，增加貸款量和貸款種類。巴西經濟社會開發銀行對出口車輛裝運前的利率降低1%，公共汽車和卡車的貸款利率下降約1%。

刺激消費措施本意是刺激經濟發展，結果卻刺激了通脹。加薪與降價同時進行，使得巴西人民的負債率增加，薪水與物價攀比著上漲。可惜，今年薪水支付額才勉強趕上通貨膨脹。人們已經疲憊不堪了，很多消費者表示，物價上漲是他們最擔心的問題。

在很多國家，央行通過貨幣政策干預宏觀調控，而政府通過財政政策調控宏觀經濟，央行并不需要聽命于政府。巴西正是如此。巴西央行設定的通脹目標是4.5%，為實現這一目標，央行一再地提高利率。6月4日，鼓勵資金流入，提振巴西貨幣雷亞爾。

一方面，政府廢除了對外國購買證券的征稅。貨幣疲軟使進口商品更加昂貴，增加了通脹。另一方面，政府對財政的態度寬松。2012年，巴西的基本盈余目標沒能完成，政府壓力頗大。巴西公布2012年的基本盈余為530億美元，相當于國內生產總值（GDP）的2.38%，這遠低于年度目標706億美元，占GDP的3.1%左右。巴西政府在2014年預算指引法案中提出，將2014年基本預算盈余目標提高到846.2億美元。部分分析師擔心，放松財政規定最終可能引發通脹。

刺激消費的政策適得其反了，人們對于通脹的抵觸情緒日益嚴重。央行只有加息這一個辦法，而且已經用了很多次。現在人們最期待的是，政府履行承諾：停止刺激消費，轉而鼓勵投資。目前，投資在巴西G D P中的比例僅為18.4%，而中國這個數字超過40%。第一季度巴西投資額有所提高，但其中大部分得益于重型貨車的銷售額復蘇。由于巴西實行更嚴格的“國四”排放標準，2012年重型貨車的銷售曾驟減。

羅塞夫總統呼吁企業增加投資。但是政府自身的一些做法又不配合這一號召。過去，巴西的汽油價格直追發達國家。現在，政府希望通過抑制油價以減緩通脹，這一措施被認為弊大于利。首先，國營石油企業Petrobras因為油價受壓而利潤降低。其次，油價下來了，對于與汽油直接競爭的甘蔗乙醇行業是一個打擊。最后，新礦業法遲遲未能出臺，引得業內對于石油產地使用費的分配爭論不休，開采和發展都處于擱置狀態。

去年8月15日，羅塞夫宣布推出一項總額為656億美元的刺激和投資方案，其中加強公路與鐵路建設是重點。為了加大對基礎設施的維護和投資能力，引入私人投資，在方案的第一階段，將有9條高速公路和12條鐵路的特許經營權被出售，出售的公路和鐵路里程預計將分別達到7,500公里和10,000公里。看似這個措施是鼓勵投資的，但是巴西政府開出的條件沒有競爭力，而且拍賣被推遲了。2012年12月21日巴西陸路交通局發布公告，將拍賣巴西BR-040和BR-116國道的特許經營權。拍賣日期在1月，簽約日期為4月30日。另外，政府對于電力和銀行的干預也不成功。種種失敗，勾勒出一幅圖畫：巴西政府扮演著霸道而且反商業的角色。

私有化浪潮

巴西經濟問題還可以列舉更多，但如何解決才值得討論。羅塞夫在2011當選后，推出增加公共開支和最低工資的政策，希望借此使國有銀行增加借貸從而刺激經濟增長。另外，政府還推行了“大巴西”政策，旨在利用減免稅收的手段吸引投資。從去年8月推出的新政可以看出，政府想通過私有化來解決問題。

巴西的公共設施大部分歸為國有，比如：公路、鐵路、港口等等。巴西將在2014年舉辦世界杯，2016年舉辦奧運會，兩大盛事需要足夠的基礎設施支撐。建設基礎設施需要大量的資本投入，巴西政府本身不那么富裕，更沒法從自身難保的發達國家借錢。剩下的出路就是把這些公共設施私有化。

巴西《環球報》記者C a r l o s Sardenberg評論，羅塞夫的私有化意愿很濃，但是卻竭力隱藏“私有化”這一字眼。他們的顧慮在于，私營企業的加入會吞噬公共部門工人的利潤，屆時會引起黨內和民眾更激烈的反抗。

巴西人民對于私有化并不熱情。今年2月，拉丁美洲最大港口巴西桑托斯港工人罷工，抗議政府的港口私有化政策。根據路透社的文章，私有化后，港口碼頭運營方有權自行雇工，無需通過中央機構將工作機會分配給工會會員。工會領導人表示，工人的工作條件將會因此惡化，而且可能被裁員。

人民反對私有化，銀行和政府能采取的措施越來越少，讓羅塞夫現在的日子很不好過。

私有化在哪里都不簡單。撒切爾夫人執政前后，英國的私有化高潮也伴隨著無數的罷工和暴亂。去年，費爾南多在中國接受了一家媒體采訪，在被問及有關他執政時期的私有化“往事”時，他回憶到，當時很多人反對“去國有化”，他記得當時27個電信公司的決策者都反對這一政策。

私有化是一場戰爭，巴西能不能勝利還不知道。現在，羅塞夫還是堅持私有化，公共設施經營權拍賣還在繼續。巴西政府在最近也認可，其必須向公路和鐵路特許經營權的競標者提供更豐厚誘人的回報。一系列成功的拍賣有助于增強私營企業的信心以及增加私營部門的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