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本刊特約記者 齊林
張偉達走在中關村的大街上,眼睛里滿是對這個城市的茫然,就像他剛剛走進這個城市的那一天一樣——他說,無論如何,這樣的生活是他當初無法想象的。
六年前的秋季,張偉達離開他江蘇的家鄉(xiāng),遠赴京城,在奔馳的長途火車上,這個年少的江南小子滿是對此后在京城學習生活的美好憧憬,“我們都認為自己此后的人生要與這個城市緊密結緣,我們會在北京城擁有體面的工作,或者至少拿著一份體面的薪水,以此來告慰我們寒窗十年的付出及家鄉(xiāng)父老的期望。”
這樣的愿望誠然美好。
彼時,那個叫李健的校園民謠歌手已紅了很多年,多少年前,張偉達在江南水鄉(xiāng)的錄音機里,每日里聽著他的聲音從沙沙轉動的磁帶中流出,這讓這個文科出身的男生生出莫名的惆悵,他甚至希望能夠盡早逃離自己的家鄉(xiāng),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找一個陌生的姑娘談一場陌生而傷感的戀愛,最好能夠讓人寫成書的那種。多少年后,他一個人坐在電影院里看張藝謀的電影山楂樹之戀,他突然想到自己若干年前的美好憧憬,作為對這種美好憧憬的高尚致敬,他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別人無法察覺到的冷笑。
走出電影院的張偉達打開自己的手機,發(fā)現了五個未接來電。
一個是房東的,在接下來的通話中,這個滿臉肥肉的女人含混不清地告訴張偉達如果他再不決定是否續(xù)租她們的房子,那么她就要找人來看房了,房東含含混混的電話聲音讓張偉達在那個刺冷的冬夜覺得分外難聽,以至于這個年輕的小伙子產生了房東是不是在享受施虐快感的想法。掛掉電話,張偉達迅速撥通了一個大學同學的電話——如同很多他們這個年紀的年輕人一樣,他們的社交圈子絕大多數還限定在自己的大學同學之間,很大程度上,他們認為自己是為了尋找或者說是保留一種簡單的暖和。
也許永遠都不會跟他說出那句話
注定我要浪跡天涯
怎么能有牽掛
遙想當初,剛剛走出大學校門的他們就是這樣被扔進了“大雜燴”一般的社會。在與兄弟們在KTV歡暢的夜里,張偉達曾經默默地期待自己的手機于某個瞬間突然響起熟悉的鈴聲,手機屏幕上出現曾經熟悉的名字——遺憾的是整整一夜都沒有出現。神奇的是,他的同班同學,張穎的境況竟然與他極為相似,這個來自河北的姑娘說不上美麗,但是很耐看(張穎說這是她曾經的男朋友的話),整個夜晚,這個學國際貿易的姑娘都在魂不守舍地一遍又一遍地撥打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電話,但是結局很殘酷,她說“自己還是難以接受,天都變顏色了。”

已經是凌晨時分了,最終也沒能等來期待中的電話的張穎絕望了,她在歌聲中把自己埋進了一堆酒瓶中放聲痛哭,索性,滿室皆是渾渾噩噩的同路人,大家誰也顧不上別人的傷悲,只顧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仿佛外面已然一無所有。
春天的花開秋天的風
以及冬天的落陽
憂郁的青春年少的我
曾經無知的這么想
風車在四季輪回的歌里
它天天的流轉
風花雪月的詩句里
我在年年的成長
流水它帶走光陰的故事
改變了一個人
根據后來張偉達的回憶,他說,在張穎的抽泣中,這個姑娘驚恐地發(fā)現,原來自己曾經堅守著的愛情這么不堪一擊,更為殘酷的是,在這個文藝女青年看來,自己那么珍惜的呵護的愛情竟然如同沙漏一般,點滴不剩,除了手機里那個極為熟悉而又極為陌生的號碼,這讓張穎對手中的這個機器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懼感,“卻原來,我們的感情僅僅限于這個渺小的機器中。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離開這個殘酷的夜晚之后,就是比之前更加殘酷的人生了。

無論如何,張偉達不會想到自己人生很大一部分會與手機扯上不清不楚的關系(用他的話來說)。畢業(yè)后,他陰差陽錯地進入一家通訊公司,眾所周知,在北京中關村,很多所謂的通訊公司就是在數碼大廈里支個小攤就能營業(yè)的組織。因此,張偉達聰明地拒絕了人們跟隨他的生活軌跡之旅——很明顯,這是一場無奈的拒絕。
這里是北京中關村,事實上中關村從來就不是一個村子,它早已超越了一個城市的概念,在這個有限的區(qū)域內,集中了北京大多數與計算機有關的產業(yè)——這成為這個城市極具特色的一極——用這樣的話來概括并不為過,張偉達說。最起碼據他所知,貌似北京絕大多數的手機都是源自這個地帶,他擺弄著自己手里的最新式的蘋果手機,彼時,這個手機還算是京城手機通訊領域的高端硬件,但很明顯,“現在不是了。”張偉達覺得,自己至少在這一方面還有一些發(fā)言權,但若要拿出具體的數據,他覺得“關注這個并沒有實際意義,中關村每天有多少手機在流通?”
沒有人說得清,況且,現在中關村的手機通訊市場也無法代表全北京乃至全國的通訊市場了——市場在分流,小眾化的個性化的服務市場更容易得到青睞。
但是至少可以含糊地說,這個地帶主控著北京的通訊市場。
張偉達依稀記得前些年,手機剛剛開始在中國流行的時候,在外地打工的表哥不知何時帶回家一部很簡單很粗糙的諾基亞手機,據年少輕狂的表哥后來喝醉了酒對他說,這部手機幾乎就是自己打工小半年的收入了——這讓當時尚小的張偉達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什么東西有如此之大的魔力能夠讓人舍棄了半年的勞動所得去換取這樣一個小小的機器——而且還是一部隨時都在花錢的小小的機器。
但是他沒有想到,這樣的一部小機器很快就在村子里引發(fā)了軒然大波,彼時連固定電話尚不普及的村子里,這樣的一部手機引發(fā)的羨慕、嫉妒乃至重重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心態(tài)也就可想而知了。
年輕的表哥再次出門打工之際,把這部現在看來已經極為老舊的手機留在了家里,讓自己的家人使用。想不到的是,不久之后,這部電話就被家人束之高閣,很明顯,留守家里的表哥父母認為,這東西實在是“很燒錢”。那時,手機還沒有真正滲透家里的生活。
未幾,誰也想不到的是,當年那部看起來神秘不已的東西,已然成為人手必備的工具,很快,家中就通了電話,又很快,手機開始普及了,連每天倚在村口與別人聊天打發(fā)生活的老頭子們腰上都開始別了個亮亮的手機(大多數時間被家里的老婆子用來叫他回家吃飯)。當然了,那時人們還不會想到諸如手機盡量不要別在腰間,這會影響腎功能;盡量不要放在褲兜,這會輻射生殖系統等極為復雜的科技倫理問題。大家明顯感覺到的是,一個東西很快就失去了神秘感,繼而帶來的心理落差讓人很是郁悶了一段時間。
時間一晃過去了,張穎在這個城市里早已經擺脫了當初的青春苦惱。她甚至已經不再為第一天認識第二天上床而感到十分別扭了,用她的話來說“這就是人生,盡管很操蛋。”相當多的時候,她會不時地看一眼自己的蘋果手機,與她的大部分同事一樣,她們都會及時更換蘋果最新款的手機。當然前提是,如果自己的收入還能撐得起。不過也有不少例子顯示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會謹慎考慮自己的經濟能力。比如說張穎的表妹,這個叫做陳輝的小姑娘。張穎說“我只能叫她小姑娘了。”這個當年的大學生如今已然滿目滄桑,仿佛這個城市給了她不小的考驗。用張穎的話來說,現在的九零后,實在與自己沒什么共同語言。想當初,這個表妹來到北京,滿眼的新鮮世界,認為新的人生即將開始,“就像我當初來北京上大學一樣,只是她是來打工的,另一種人生。”
這個姑娘用比張穎快很多的速度在北京更換著手中的電話,手機成為她以及她一樣的姑娘們業(yè)余時間消磨時光最好的工具,這也難怪,首先她們認為自己沒有過多的時間接觸新鮮事物,而這些新鮮事物仿佛也沒有新奇到足以讓姑娘們放下手里的手機去認真觀察——“還不如聊聊天呢。”
一眨眼的功夫,他們都消失在中關村的喧囂之中,不復回頭。
北京海淀區(qū)中關村的大街之所以出名,不僅僅在于這里聚集了北京乃至中國絕對優(yōu)勢的高校與科研機構,這里也有著中國絕對頂尖的科技企業(yè),遙想當初,中國的改革大潮很大程度上發(fā)起于這里。
為什么不是在深圳?為什么不是在珠海?
想一想當初吧,那些在中國傳統的科研院所里秉燭夜談的年輕人們,拍拍腦袋,決定開始一個新的人生,盡管當時這個嶄新的人生看起來模糊不清,但是沒有人想到正是這些人改變了中國。或者說,改變了中國的一個角落。這個角落,彼時還幾乎是北京的不毛之地,當然這個不毛之地是與現在的對比之稱。更讓人想不到的是,這個彼時一文不名的村子會成為當下中國信息產業(yè)領域的一極。
當然,手機在中關村的崛起基本上是與國家發(fā)展的步伐同步的,彼時中關村如雨后春筍般發(fā)芽的公司很大程度上還帶著某某研究所的影子,很多迅速崛起的公司還是國有機構開辦的三產公司。但是就在這里,中國人的手機大潮開始蓬勃發(fā)展起來。當然了,說到手機大潮,中關村或許不是真正制造手機的地方,據稱中國相當數量的手機制造基地都在華南一帶的作坊里。
這些作坊很多都自稱是某某科技公司,這些科技公司生產了中國絕大多數的所謂水貨手機,以及電池等相關配件。來自廣州的李建華對記者稱,其實這樣的現象眾所周知,但是近些年這種現象已經發(fā)生了不小的改變。但是在這樣的工廠里,曾經或者正在生產著中國絕大多數的手機,可能每天北京CBD里衣著光鮮的老板們手里拿的通訊工具就是這些小工廠里生產出來的。這其實是一個簡單的悖論,那就是科技從某種程度上改變了人們的生活,這種改變已經成為這個社會的負擔——人們不得不持續(xù)地使用他們,以至于一旦離開了這些手機,人們會發(fā)現,自己無法與別人溝通了。
“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智慧的時代,這是愚蠢的時代;這是信仰的時期,這是懷疑的時期;這是光明的季節(jié),這是黑暗的季節(jié);這是希望之春,這是失望之冬;人們面前有著各樣事物,人們面前一無所有;人們正在直登天堂,人們正在直下地獄。”這話其實赤裸裸地表明了當下社會的現實,很多人在這個社會中被海量的通訊信息湮沒。什么是最好的時光?通訊技術的變革改變了這個世界的微觀進程,進而從宏觀視野的角度上慢慢切近了大時代的生活。
這個大時代是一個手機時代。
這樣的解釋并不牽強,現在大數據背景下的文化流動已然不再以紙質的書籍作為主要載體(雖然這一載體短時間內還看不到消亡的希望),我們經歷過了電子計算機時代的鍵盤信息流動,現在正在經歷手機時代的數據流動。人們希望,通過自己手中的小工具,能夠了解這個越來越復雜的世界,并且,改變自己的小世界。
當然,所有的硬件都需要依托軟件技術取得行業(yè)地位。
讓我們以手機承載的電信行業(yè)為例證吧,近些年熱潮的TD大潮正是由中關村一帶的企業(yè)炒起來的,但是一個有意味的現象是,這些企業(yè)大多是國企——這其實也是中國的現狀和尷尬。2013年1月18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在北京舉行國家科學技術獎勵大會。由中國移動通信集團公司為第一完成單位,并協同大唐電信集團、工業(yè)和信息化部電信研究院等企業(yè)和高校、研究院等共同申報的“TD-SCDMA關鍵工程技術研究及產業(yè)化應用”項目榮獲國家科技進步獎一等獎。


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獎是代表中國科技發(fā)展水平的年度最高獎項,TD項目此次獲獎無疑給TD-LTE的快速發(fā)展打了一劑強心針,TD標準及其產業(yè)化首次在國家層面獲得認可和肯定,這標志著中國已到TD-LTE重要窗口期,新一代移動通信技術爆發(fā)的窗口再次被打開。可以這么講,中國手機通信技術革命時代可能就在不遠的將來要被實現了。
TD產業(yè)聯盟秘書長楊驊指出:“TD從標準到成功實現大規(guī)模商用,我國的移動通信產業(yè)實現了從低端到高端、從‘中國制造’到‘中國創(chuàng)造’的轉型升級,極大提振了民族科技自信。”
自主知識產權的3G標準TD-SCDMA為中國所有,對于國內通信產業(yè)來說是一次歷史性的突破,截至2012年底,我國TD 用戶達8,200萬以上,成功實現“三分天下有其一”的戰(zhàn)略目標,并成為全球3G發(fā)牌三年后,發(fā)展用戶數量最多的3G網絡。TD-SCDMA規(guī)模產業(yè)化已帶動近萬億規(guī)模投入,直接和間接拉動GDP合計近5,000億元,創(chuàng)造就業(yè)崗位43萬多個。
楊驊表示,移動互聯網產業(yè)的突飛猛進發(fā)展,促使移動數據業(yè)務規(guī)模需求不斷擴大。截至2012年6月,我國移動互聯網用戶人數首次超過臺式電腦用戶人數,即時通信、手機搜索、網頁瀏覽,微博、移動游戲、手機閱讀在移動網絡中的應用逐漸普及,實際證明,移動數據流量的增長不再遵循線性方式,而是呈指數式增長,移動流量的快速增長將使移動運營商面臨更大的壓力。
在當今世界,一個新的通信技術要取得市場的成功,除了技術優(yōu)勢和市場需求的因素之外,形成一個多廠商的供貨環(huán)境也是十分重要的條件。在這方面,起步較晚的TD-SCDMA明顯不占優(yōu)勢。但是,隨著TD-SCDMA技術得到廣泛認可及市場前景的日趨明朗,我們看到,TD-SCDMA開發(fā)陣營在世界范圍正在日益擴大。
中關村一帶的企業(yè)已經大大推動了TD-SCDMA技術的發(fā)展,這成為中國在這場新技術革命時代中奠定地位的前提與基礎。
坊間紛傳2013年,LTE技術將得到商用,中國將發(fā)放LTE牌照。
目前,中國移動已經率先啟動LTE投資,這表明中國的4G網絡建設呈現加速態(tài)勢。坊間更紛傳工信部或將在2013年發(fā)放4G牌照——某種程度上可以這么說,這意味著2013年將是4G投資的高峰期。
信息產業(yè)部電子司相關負責人侯建仁認為,4G產業(yè)當然可以說是一個很不錯的產業(yè),發(fā)展前景也極佳。其實,在記者的理解中,不談發(fā)放牌照的問題,這個產業(yè)本身所蘊含的極大的產業(yè)迸發(fā)力目前正在積極醞釀中,一旦時機成熟,政策環(huán)境有了足夠的支撐力度,那么這個產業(yè)將獲得前所未有的活力,并從相當長遠的領域改變中國信息產業(yè)的局面。
很多業(yè)內人士認為,頻譜規(guī)劃是制約4G網絡建設最主要的障礙之一,但是隨著TD-LTE頻譜規(guī)劃的出臺,主流設備商將加速推出配套網絡設備,此外,4G智能終端也將進入快速增長期,也就是說4G網絡建設將水到渠成,整個4G產業(yè)鏈將迎來高速增長期。
可以想見,如果這樣的方案最終成型并推向市場,無疑會帶來新一輪產業(yè)大洗牌。
眾所周知,TD-LTE的最大特點是頻率高效利用、流量靈活調節(jié)、傳送流量大、傳輸速率高。目前相關電信運營商已選定深圳、廈門、北京、南京、廣州等城市進行擴大規(guī)模網絡試驗。從已經結束的TD-LTE規(guī)模技術試驗結果來看,TD-LTE各項關鍵技術指標和產品成熟度均符合預期。

在信息產業(yè)部相關人士周瑋的觀察中,從產業(yè)鏈條繼續(xù)完善的角度來看,相關的產業(yè)政策需要逐漸完善,但工信部也要同時考慮產業(yè)發(fā)展與運營過渡的問題。目前工信部的相關概念是,推進擴大規(guī)模試驗,做好牌照發(fā)放準備。
但是周瑋也強調,要注意此前3G牌照發(fā)放過程中的問題,從歷史的經驗來看,TD-LTE目前還處在試驗過程中,其市場前景以及后續(xù)開發(fā)問題尚需要系統的論證過程。
目前中國移動正在加緊TD-LTE試驗網的測試,爭取牌照發(fā)放的時間窗口,這其中其實折射出4G產業(yè)鏈的巨大宏圖。從歷史來看,移動通信的2G時代,用戶的通信消費集中于話音通信,運營商基本不提供基于語音之上的增值業(yè)務,只需保證信息傳遞的安全性和及時性,缺乏為用戶增加新價值的積極性。當然了,正是由于這種單一性,也導致了產業(yè)鏈的簡單,更穩(wěn)固了運營商的掌控優(yōu)勢與核心地位。
據此前信產部相關人士所言,中國三年前針對3 G的巨額投資帶來了國內通信行業(yè)相關上市公司業(yè)績的快速增長。相比3 G網絡,4G工作在更高的頻率上,信號覆蓋范圍更小,基站建設數量更多,這對于主設備廠商、射頻器件廠商、網優(yōu)網維廠商來說,形成了有利的需求支撐。
但是很明顯,這種支撐并沒有起到強大的引擎作用。
那么,4G時代可能很快到來了,前事不忘,人們該如何面對呢?尤其是電信開發(fā)商與運營商們?——這是個需要冷靜思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