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涎香漂浮的黃金

編譯 吳青

這是一種十分珍稀的香水成分，因為它僅產生于一個地方——抹香鯨的體內。

英國小男孩查理和爸爸一起發現的巨型龍涎香

2012年8月的一天，8歲的英國男孩查理和他的爸爸在英國多塞特海灘上散步時，發現了一塊看上去像是怪石的東西。上網查資料，他們發現它竟然是龍涎香，其重量超過450克，估值高達63000美元。

2008年9月，一個奇怪的物體被沖上新西蘭布雷克灣的海灘上。它近似圓柱形，大小、形狀類似一只油桶，估計重達500千克。它質軟而油膩，看上去就像一周前下的雪。有人說它是龍涎香，于是人們蜂擁而至，興高采烈地各自割下一塊帶回家去。被沖上岸不過3天，這塊怪物就蕩然無存，而居住在海灘附近的人們都為自己“一夜暴富”而驚喜萬分。

2006年5月，10歲男孩羅比在新西蘭長灘遛狗時，發現沙地上有個怪異的東西。它參雜著白色和灰色，形狀不規則，大小如一條面包，并發出強烈的、不同尋常而又難以歸類的氣味。好奇的羅比把它帶回了家，和爸爸一起研究它，結果發現它竟然是昂貴的龍涎香。次日，他們在沙灘上發現了更多的龍涎香。最終加起來，他們找到的龍涎香總價值達10000新西蘭元。

世界上最早發現的龍涎香可追溯至中國漢代：漁民在海里撈到一些清香四溢的灰白色蠟狀漂流物，這種東西經干燥處理后能發出持久的香氣，點燃時更是香味四溢，比麝香還香。于是，一些地方官員將龍涎香當作寶物上貢給朝廷，用作宮廷用香料和藥物。那時人們并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而當時的宮廷煉丹術士說，這是海里的龍在睡覺時流出的口水，滴到海水中凝固起來，天長日久就變成這個樣子了。于是，這種奇異的東西就被中國古人取名為“龍涎香”。

好幾個世紀以來，龍涎香一直被用作香水原料、治療藥、催情藥、燃香和香料。龍涎香的英文名字是“灰色琥珀”，也被俗稱為“漂浮的黃金”。這種既不是琥珀也不是黃金的東西極其罕見，國際市場上每克的交易價可高達20美元，有時甚至超過黃金。那龍涎香究竟是什么東西呢？它是怎樣形成的？它為什么那么值錢？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價格昂貴的龍涎香竟然肇始于抹香鯨體內的未消化的烏賊和糞便。一頭成年雄性抹香鯨的體長可達20米，體重可達50噸。為了維持龐大的身軀所需，一頭抹香鯨每天要吃大約1000千克的食物。因此，抹香鯨每天需要一次又一次地下潛到很深的深度獵殺烏賊。1993年，科學家在調查被殺死于亞速爾群島（位于大西洋北部）海域的17頭抹香鯨的胃內物時，發現了近29000只烏賊，包括40種烏賊。

這幅16世紀的作品中，一名男子采集在馬爾代夫和馬達加斯加發現的“神鳥”糞。當時的人們相信這種鳥糞就是龍涎香，殊不知龍涎香實際上是抹香鯨的產物。

在抹香鯨的消化系統中，被抹香鯨吃掉的烏賊的身體的大部分被迅速分解，只留下喙狀口器、眼晶狀體和羽狀殼（一種堅韌的內臟）未被消化。與牛等反芻動物類似，抹香鯨有四個胃，食物經過一個胃到達另一個胃，途中被一步步消化。因此，抹香鯨的胃里充滿未消化的食物殘渣，這些殘渣聚合成致密、閃亮的團塊。很多報道說，每隔幾天，抹香鯨就會把這種殘渣塊嘔吐到海洋里。

事實上，龍涎香的形成過程遠非如此簡單。科學家發現，被抹香鯨吃掉的烏賊的堅硬口器偶爾會裹挾著一些殘渣進入抹香鯨的腸道，在經過腸道時，這種不易消化的有齒的殘渣團塊可能劃破抹香鯨的腸道，刺激腸道分泌一種蠟狀物將其包裹起來。殘渣團塊沿著腸道推進時逐漸變成固態，并將直腸堵塞。隨著糞便在其后不斷堆積，胃腸道不得不增加從腸臟吸水。漸漸地，殘渣團塊就變成了結石般光滑的鵝卵石狀，而這時糞便就可以從“結石”和腸壁之間的縫隙通過了。同樣的過程不斷重復，“結石”逐漸長大，最終形成龍涎香，被抹香鯨吐出或隨糞便排出。在一些情況下，形成的龍涎香會死死封住抹香鯨的腸道，直到腸道破裂后被排到海水里。原始的龍涎香可能長到很大個頭，有人曾發現過近半噸重的原始龍涎香。

由于上述過程僅發生在大約1%的抹香鯨身上，所以龍涎香十分罕見和珍貴。

龍涎香備受香水商的追捧，他們看重的是龍涎香的特性：一是它就像強力固定劑，能減緩香味在皮膚上的分解，使香味持續很長時間；二是它非凡的氣味。那么，龍涎香的奇香是怎樣形成的呢？它究竟是什么樣的氣味呢？

剛排出的原始龍涎香呈淺黑色，黏糊糊的，密度只比海水大一點，在海洋中隨波逐流，有時可以在海上漂流達數十年之久。像酒一樣，龍涎香在海水中緩慢變性，被鹽水氧化，陽光降解，海浪侵蝕，直到擱淺在海岸線上的某個地方。經過海水長時間浸泡的龍涎香已經失去了大部分水，體積變小，密度變大，外部看上去就像一塊灰色的石頭，也有點像浮石或白堊，內部則為黑色，但因嵌著烏賊口器而有斑點。最重要的是，龍涎香上岸后，其糞便氣味弱化，代之以一種濃郁、復雜的氣味，有幾分煙草味，幾分老木香，還夾雜著檀香味、陽光下的海草味，以及潮水和新鮮泥土的氣息。

對龍涎香氣味的研究堪稱“歷史悠久”。1820年，巴黎藥學院的皮埃爾-約瑟夫·裴樂迪等人首次進行了這方面的科學嘗試，他們運用的是從藥用植物中提取化合物的創新性技術。他們為一塊龍涎香稱重，測量其密度和沸點，再用酒精溶解龍涎香，過濾溶液并靜置，最后觀察到有不規則的白色晶體出現。他們猜測這是一種活性化合物，稱之為龍涎精或龍涎香脂。不過，龍涎精沒有氣味。為查明龍涎香的氣味來源，科學家進一步分解龍涎精，發現隨著龍涎香緩慢成熟，龍涎精降解為氣味濃郁的芳香化合物混合物，其中一種有強烈的煙草味，一種有海水氣味，一種是霉味、動物氣味和糞便味的混雜，最后一種則是典型的龍涎香氣味—— 一種幾乎無法描述的氣味。多年來，科學家想方設法制造聞起來像龍涎香的合成化合物，并在一定程度上取得了成功。目前，許多香水商已經開始采用龍涎香替代產品，但想完全復制龍涎香的氣味幾乎是不可能的。

一些人以為自己在海灘上撿到了龍涎香，但最終卻被證明只是一些毫無價值的東西，比如狗糞、煤、腐爛的植物、肥皂、鯨脂、其他動物油脂甚至腐爛的羊子。回到本文開頭所說的布雷克灣，那些以為自己分到了龍涎香的人們最終大失所望——2008年被沖上沙灘的“龍涎香”其實只是一塊很大的、很可能是從一艘船上掉下來的動物脂油，一文不名。

龐然大物抹香鯨

抹香鯨是一種海洋哺乳動物，也是一種有齒鯨，它們的大腦在任何動物中都是最大的。抹香鯨這個名字緣于在它們的頭部內發現的奶白色蠟狀物質——鯨蠟（或稱鯨腦油）。對大多數成年雄性抹香鯨來說，腦袋占到身長的1/3。

抹香鯨廣泛分布于全球海洋，它們主要吃烏賊（包括巨型烏賊），但也吃魚，下潛深度可達3000米，因此是下潛深度最大的哺乳動物。抹香鯨的發聲在所有動物的發聲中是最大的，其發聲用作聲吶，也可能有其他功能。抹香鯨喜歡成群生活，雌鯨和幼鯨群與性成熟的雄鯨群分開生活。雌鯨們合力保護和哺育后代。雌鯨每3~6年產一胎，照顧幼鯨超過10年。抹香鯨幾乎沒有天敵，但逆戟鯨能殺死抹香鯨的幼鯨。抹香鯨的平均壽命可能超過70歲。

因其龐大個頭，抹香鯨有時候能有效抵御捕鯨者。其中最著名的一個例子是，1820年，一頭抹香鯨攻擊并導致美國捕鯨船“埃塞克斯號”沉沒。但抹香鯨終究沒能躲過被獵殺的厄運。從18世紀初直到20世紀晚期，人們為獲取鯨蠟、龍涎香以及其他產物而大量捕殺抹香鯨。鯨蠟用途廣泛，包括制作蠟燭、肥皂、化妝品、機油、燈油、蠟筆、防水布、防銹材料等以及許多種藥用化合物。18和19世紀，抹香鯨的象牙狀牙齒還被大量用于雕刻，一幅雕刻甚至會用掉30枚抹香鯨牙齒。

抹香鯨的富含鐵的糞便會浮上南大洋的水面，這能提高初級生產力水平和碳輸出。富含鐵的糞便導致浮游植物生長，從大氣層吸收更多的碳。浮游植物死后沉入深海，從而把碳也帶到深海。據研究，由于南大洋中的抹香鯨被過度捕殺，每年停留在大氣層中的碳增加多達200萬噸。也就是說，濫殺抹香鯨有可能加劇全球變暖。現存的抹香鯨規模還算大，因此它們眼下未被列入瀕危名單。但是，抹香鯨的保護現狀仍然不容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