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種子在悄悄萌發

盧海娟

（一）

一直以來，這里都只有荒蕪，只有冰冷蒼黃的沙粒和斷瓦殘垣。

天空永遠灰暗、陰霾，日子總是那么枯燥無味，漫長得難以打發。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除了臉上一刀又一刀的皺紋，別的，都未嘗改變。

可是，怎么會有孩子粉嫩的小手呢？那么執著地一次又一次在心底、在眼前——或者玉是鳥兒細瘦的腳爪吧——只輕輕一揚，一粒種子滑出短短的弧線，像細碎的星光墜入黑暗之中。

一粒種子，它要躺下來悄悄萌發。

所有的種子都不懼怕黑暗，不懼怕冰冷和孤獨，誰也阻止不了一顆想要發芽的種子。

在日與月的顛倒迷離中，一粒種子已經擺好了自己的身體，它信心十足地孕育，決心分娩出一顆燦爛的芽來。

全不管春天已過，連夏天都要跑遠了；全不管身邊的土地荒廢了多久，墜落之處又是這樣貧瘠。沒有人會歡迎它們發芽，會允許它們發芽。也許，當那顆細瘦的小芽嬌滴滴地一露頭，太陽就會狠心地炙枯它，蟲蟻就會帶著嘲笑和戲謔啃噬它，風雨就會蠻橫地拔掉它，冰雹就會道貌岸然地撕碎它……這些，全都不管了！

已經有了一粒種子，不知它來自何方，又要去往何處。紅塵中，它不能也不想改變發芽的宿命。

一粒種子在悄悄萌發，在深不可測的內心潛滋暗長。陽光是怎樣的溫婉可親，花草是怎樣的綠袖紅袍，蜂蝶是怎樣地親昵纏綿，微風有多少柔情，雨露有多少甘甜……

一粒種子在悄悄萌發，這是一個驚天的秘密，得準備一所殿堂，來擱置種子的激情與夢想……

（二）

的確。相遇亦是偶然。

輪回的小舟上，本就載不動生生世世牽扯糾纏的緣。

只是，遇見了，緣就活過來了。像是有粉嫩細白的手，拋出干癟或是飽滿的種子，拋入黑暗和迷惘之中。

控制是沒有用的，就算心里長滿了荒草，一粒種子也總有找到它賴以發芽的空間。

吃飯時，睡覺時，走路時……像弱弱的倉鼠在做細小的拱動，那顆種子不可抗拒地準備發芽了。

莫名的輕癢，莫名的竊喜，莫名的沖動與激情——看不見的芽已經實施它的法術了。

用不了多久，它就會破土而出。

它會遇見寬厚溫柔的春天嗎？可以從容地一葉一葉地把歡笑和溫暖次第打開嗎？

會有陽光源源不斷地送給它長大的食糧嗎？在不被容許的環境里它能開出絢爛的花朵、并且結出累累的果實來嗎？

一場緣，就像一粒不知來自何方也不知去向何處的種子。善緣或是孽緣，歡笑抑或眼淚，都無從知道。只是，無論結局如何，誰都無法控制一粒種子的萌發。

漫不經心的日子忽然有了節奏，空洞的心里不知何時有了一份牽掛。心里藏了一粒蠢蠢欲動的種子，便有了一份美好的希望——相遇相知，今生相隨的夢想就會落地生根，開枝散葉。

像一粒種子，為一場綺艷的夢投入賭注，就算輸得遍體麟傷也在所不惜！

一粒種子在悄悄萌發，荒蕪的戈壁將長出滿地的愛情！

（編輯 慕容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