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馮并
陜甘寧的中國夢
□文/馮并
在我們共和國的創建史中,陜甘寧邊區是最重要的一頁。我們黨從瑞金紅色根據地開始的二萬五千里長征,實現戰略轉移,在陜甘寧再次扎下根來,經歷八年抗戰和解放戰爭,東渡黃河,進京趕考,開創了建國大業。
對陜甘寧的歷史貢獻,評價多么高都不過分。陜甘寧的這種歷史地位,不是偶然得來的,除了這里的人民群眾堅定地跟黨走、艱苦奮斗、克敵制勝的三大法寶。從地緣上講,這里是催生中華文明黃土地的脊梁、腹地與臍眼,也是兩面臨控黃河的戰略高地,別看她的地貌特殊,遠古不完全是這樣,未來也不會老是這樣。地下豐富的能源礦藏已經提示,這里絕非等閑之地。回顧秦漢以來這個區域里發生的無數影響歷史走向的大事,同樣說明這里絕非等閑之地。
那么,在現實的社會經濟發展中,特別是中國歷經30多年改革開放,國民生產總值居于世界第二位的經濟發展大走勢中,我們又當如何來評價和展望這個區域呢?我認為,在當前戰略調整、經濟轉型、產業升級的關鍵時期,陜甘寧經濟協作區域同樣不是等閑之地,在某些方面甚至還要唱唱重頭戲。
為什么這么看呢,有幾個方面的原因:

經濟日報原總編輯馮并 記者 張永軍/攝
1、從經濟發展戰略來講,前30年我們從全球產業分工入手,實施東部沿海發展戰略,吸引外資,甚至兩頭在外,取得很大成效。其效應在產業升級中還會繼續發揮。但是,由于歐美經濟危機,貿易保護主義的抬頭,以及復雜多變的周邊形勢和某些國家的多方經濟圍堵,當然也由于正在來臨的新工業革命引起的陣痛。調整經濟結構已經成為全球課題,我們僅僅依靠東部沿海發展戰略這一條軌道,有些問題,需要不斷進行戰略的調整。
近十多年來,發展經濟帶不斷向西向北擴展,形成中部崛起西部活躍東北老工業基地振興甚至沿邊全方位開放的新態勢,就是這樣一種順勢而為的調整,既符合中央協調發展的要求,是擴大內需的市場規律使然,同時也孕育著沿大陸橋和多條絲綢之路向西開放的戰略選擇。比如西部的中巴經濟走廊,從南疆喀什到巴基斯坦的瓜德爾港,一直到海灣,再次打通中亞南亞到海灣的經濟孔道。伊犁霍爾果斯和阿拉山口,則通向哈薩克斯坦、里海地區以至土耳其俄羅斯等,打造能源走廊。這是幾條能源之路。陜甘寧區域是它的中轉,也是接續部。即便從中部崛起來看,也應當包括了多個地區,包括既是西部的門戶也是中部的底部的陜甘寧,甚至內蒙古西部,青海新疆的東部。中部有經濟地理的中部,也有自然地理的中部,地理意義上的中部就是延安一線包括陜甘寧。這樣一個戰略區域,在中國發展的大棋局里,必然具有無可替代的重要性和連接東西的連續性。在我們關注中原經濟,關注京津冀,關注成渝經濟圈的同時,必須要把陜甘寧這個看似貌不驚人的特別的經濟圈在全國的經濟版圖上濃墨重彩地凸顯出來。
需要補充的一句是,大家關心這個地區,新聞界也很關心。最近,全國新聞界200多人正在籌辦范長江新聞學會,范長江是我們新聞界的旗幟,他的《中國西北角》使人們的目光第一次投向西北,我們應當接過他的接力棒,在新的歷史背景下重走西北路,為中國西北角的振興與發展鼓與呼。我們也欽佩《西部大開發》雜志為這種新聞歷史使命開始了他們的努力。
2、從經濟發展潛力來講,這里是后發地區,也是相對貧困地區,盡管一些能源富集地區不差錢,但用的不全是地方,也代表不了整個面。前一個問題涉及到金融業和金融改革,后面的問題則說明潛力巨大。經濟社會統籌發展是我們的追求,讓相對落后的老少邊窮地區特別是陜甘寧地區也開始富起來,也是和諧發展必解的大課題。解不了或解不好,很難談到中國夢。
因此,要讓這個共和國搖籃之地發展起來,是一個必須,也會得到國家和所有國民的支持。陜甘寧的可見和潛藏財富并不少,別說煤與石油天然氣,就連沙漠到處都是黃金,沙產業、太陽能、風能產業等等,在現代科技視野里,黃土高坡并不就是貧窮落后的代名詞。陜甘寧之旅游也是如此,人們總以為這里只適宜發展紅色旅游,其實紅黃橙綠青藍紫,黃河文明、塞上景觀、中華民族之根、絲路遺跡,許多東部地區看不到的,只能在這里一見,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關鍵是如何開發,如何整合,如何打出品牌來。
對一個再次創業的民族來講,我們有更多的中西部夢要做,這是中國夢的一部分,有更多的文化底色要尋求。這些文化底色既是歷史的,也是現實的。想想看,一個只有200多年歷史的美利堅都有那么多的西部牛仔大片,我們的中西部怎么能夠沒有文化底蘊和真正的人文旅游呢?開發西部包括中部的西部,要有更大的資源觀,要有更大的手筆,要有更多的人才更大的努力。當然也要更多的投入。
我們常講經濟發展的“三駕馬車”,外需、內需、投資拉動,三匹馬都給力固然好,在陜甘寧這樣一些大關節區域,為了盤活中西部的全局,就是多投資一點也是合算的。這是積極財政政策的西部發展使命。由于地形地貌,也由于歷史原因和行政區割,阻滯這里發展的還是基礎設施交通問題。這里的基礎設施,雖然與范長江寫“西北角”時已有天壤之別,還是沒有形成合理便捷的網絡,需要各方面繼續集中力量投入。
講投入不能只看財政,要金融先行。有些不差錢的地方,熱衷于房市和亂集資,為什么就不能體體面面地搞搞銀行業呢,這其實是給我們金融改革思路提出的質疑性課題。
最近,國家出臺《金融支持經濟結構調整和省級轉型指導意見》,明確嘗試由民間資本發起設立自擔風險的民營銀行。這是個機遇。多種所有制也好,民營也好,都需要,要打破國有銀行壟斷的局面,別看現在銀行有300多家,融資還是有很大問題,看占50萬到500萬小微貸款業務的還只有民生銀行一家。為什么前一段資金緊張,本質上是體制和結構問題,是融資載體不夠,少數機構壟斷金融。什么是壟斷,什么叫管理,要搞清楚。
融資是個大問題,起碼要有區域銀行。我們的陜甘寧革命老區曾經有過邊區銀行,起過巨大的作用,現在要搞銀行,其意義一是傳承,二是在新形勢下創新。搞金融機構建設,不是一種體制,比如還可以有西部開發銀行。這樣才能支持區域企業的發展,支持西部的騰飛。也就是說,有了比較充裕的資金供給,有各種生產要素,陜甘寧不大發展,也難。陜甘寧大發展了,自然就會東渡黃河,西出陽關,為中國夢的實現再一次作出貢獻。
從區域規劃與協調來講,這里無疑是省際經濟圈和跨地區經濟協作區。眾所周知的原因,陜甘寧的協作性并不強,強勢競爭與產業結構的劣勢雷同并存,市場機制還不能充分發揮作用,這一方面與溝壑連綿、沙漠連片的地理環境有關,更重要的是行政力量對經濟生活與市場的過度干預。
怎么辦呢?搞協作機構,搞研究機構。在發展戰略上,把陜甘寧當成一個整體去研究。但最好的辦法就像當年邊區的“精兵簡政”,真正地放權,審批權取一批放一批,強化服務,讓市場發揮作用。這方面的經驗教訓已經夠多了。
這就引出兩個重要問題,一是縣域經濟這個基本單位怎么發展,一是陜甘寧的城鎮化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情況,會不會像珠三角、長三角、京津冀乃至長株潭。第一個問題,縣領導都有經驗,不可班門弄斧。
第二個問題現在是熱門,需要討論。首先是為什么講規劃不先講產業而講城鎮化,我以為,這并不是城鎮化比例高了就現代化程度高了那么簡單,那就像GDP只是一個經濟總量的刻度,并不完全代表著經濟發展的全部內涵。城鎮化之所以重要,首先是因為城鎮是市場的綜合載體,是市場經濟的產物反過來又促進市場從低級到高級的全面發育。不能為了城鎮化而城鎮化,為了城鎮化就去造城,就讓農民上樓。要從產業結構與流通半徑商業成本自然形成。一位地理學家曾經從東北到云南劃了一條線,東邊城市密集,西邊相對稀疏,這是很長一個時期經濟活躍度決定的。這條線斜穿了陜甘寧的東部,因此這里有大的中心城市,也有些有市場影響力的三四線城市,但總體上大的城市不會過于密集,一些資源的承載力也決定了這樣一種格局。
但是,另一位學者科學院院士葉大年還有一個對稱理論。我的理解,這個城鎮對稱分布是與經濟活躍度動態聯系,也非絕對的規模對稱。但他說,這個對稱決定了不會出現距離太遠的空白城市和城市市場質量的不足。這個理論顯然給我們的陜甘寧城鎮化布局留下想象余地,比如延安就有一定的發展空間。
目前,正在修改完善的《國家中長期新型城鎮化規劃》,擬對從20萬人以下提到50萬人以下,中等城市從50萬到100萬,大城市從100萬到500萬,500萬人以上為特大城市。人口從另一方面來講就是市場,要由市場配置能力來決定。發改委還有消息,我國目前只有658個建成市,日本卻有2000多個,因此我國目前1.9萬個小城鎮有不少需要改成市。比如中山市小欖鎮,2011年人口普查常住人口就有31.56萬。

研討會參會專家學者(前排自左至右:西安市社科院巡視員李驪明,陜西省政府研究室綜合處原處長鄭雙成,陜西省體改辦原巡視員苗金祥,陜西省統計局原總統計師、陜西省決咨委委員楊永善)記者 周勵/攝
設不設市,不僅市場資源配備能力不一樣,連公共服務配置能力都不一樣,脫離了市場問題,只用行政這把老尺子去丈量,去決定資源的配置權,去決定公共服務的數量,是不行的。市場化是城鎮化的先導,城鎮化又是市場化的推力,這是研究陜甘寧特色城鎮化的前提,同時也是新的機遇,不去照搬東部,不去妄自菲薄,加快推進行政體制改革,加快市場經濟發展,才是出路。因此,我們要研究陜甘寧城鎮化的路子。最近,發改委提出新建十大城市群,涉及到陜甘寧的有呼包銀榆和銀川沿黃。按對稱理論,延安以下有空白,渭水一線,也缺少謀劃,這些都需要研究。
陜甘寧的發展與騰飛應當有自身的規律,比如對生態建設的要求更高,更敏感,東部的發展給出了建議,也給出了教訓,甚至我們自己也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已經嘗過了苦頭,重要的是不能再吃。生態建設本質上也是公共服務,是政府必須抓好的本職工作。陜甘寧縣域經濟如何發展,這恐怕是一個新的挑戰。
最后,有兩個建議,一是研究陜甘寧必須同時研究大西部,研究地緣政治與地緣經濟,研究陜甘寧與東部與西部的聯系。區域內部不可分割,區域之外更不能“楚河漢界”,只有把陜甘寧放在中西部開發開放的大棋局里研究,才是陜甘寧新的光輝未來。二是要關注發展文化產業,這是一個軟硬實力相結合的產業,事關品牌,事關影響。這方面我們處于弱勢,從一個方面講是樸實謙虛,另一方面是缺少智慧,而文化產業是要智慧的產業。
(作者系經濟日報原總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