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磚國家與非洲的經貿合作

■ 姚桂梅／文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西亞非洲研究所研究員）

2013年3月26—27日,第五次金磚國家領導人會議在南非德班舉行。此次會議重點探討了金磚國家與非洲國家的全方位合作事宜，以南非為中心的非洲國家對此充滿期待。目前，金磚和非洲國家共占全球人口的57%、全球產出的21.7%以及世界貿易總額的17.1%。未來兩個新興群體若能開展全方位更緊密合作，無疑對非洲發展乃至對全球經濟治理體系改革都將產生重要影響。

金磚國家攜手非洲共同崛起

冷戰結束后，特別是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機發生后，世界經濟政治格局發生深刻變化，利益不斷調整。傳統經濟大國增長乏力，而以金磚國家為代表的新興經濟體表現搶眼，成為國際經濟舞臺上的一股重要力量。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估計，金磚國家在全球產出中的比重由2007年的13.7%增至2010年的17.5%；到2015年，金磚國家在全球產出中的比重將進一步增至22.1%。另據提出“金磚國家”概念的美國高盛公司預估，到2027年，不包括南非在內的“金磚四國”的國內生產總值總和可能將超過西方七國集團。未來，隨著金磚國家合作機制的逐漸細化，其國際影響力將與日俱增。

與此同時，非洲經濟以其充滿活力的亮麗表現贏得世界矚目。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非洲經濟以年均5%的速度增長；國際金融危機發生后，非洲在經濟增速和包容性增長方面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成為世界經濟中的亮點。目前國際權威機構普遍認為，非洲經濟保持快速增長的基礎較前更加穩固，發展前景樂觀。本輪非洲經濟的增長并不是一次性事件，或是經濟真正起飛的起點。

資料來源：聯合國貿發會《統計手冊》2012

金磚國家已然成為非洲發展的助推劑

導致本輪非洲經濟持續改善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非洲增長的動力并不完全來源于能源產業，非洲的人口紅利、城市化建設、中產階級消費者的增多而帶來的內部需求的拉動不容忽視。二是非洲經濟的增長還有賴于外部因素，特別是與中國、印度等新伙伴的合作為非洲經濟發展提供了新機遇。

其實，早在金磚合作機制問世之前，中國、印度、俄羅斯、巴西就與南非等非洲國家建立了良好的雙邊經貿關系。尤其是中國和印度在過去幾十年在非洲進行了大量貿易性投資。只不過，21世紀的頭十年，隨著金磚國家群體性崛起，其對非洲發展的影響越來越大，拉動力愈來愈明顯。

首先，金磚國家與非洲國家的貿易聯系在加強。據聯合國貿發會議的統計，2001—2010 年，“金磚四國”（巴西、中國、印度、俄羅斯）向非洲的出口額占非洲總進口的比重由8.17%增至18.58%，同期，金磚四國從非洲的進口額占非洲總出口額的比重從7.7%升至20.7%。正如此，南非標準銀行認為，正是金磚國家而非發達國家，重新定義了非洲在全球經濟中的作用，即商業需求和利益分享。

其次，金磚國家對非洲的投資明顯增多，一定程度上彌補了非洲國家建設資金不足的問題。巴西在非洲的投資呈上升趨勢。2001—2008年，巴西在非洲的直接投資存量為112.077億美元，約占巴西對外投資總存量的6.4%。另據南非標準銀行的研究顯示，2003—2009年，巴西在非洲的外國直接投資共涉及25個項目，投資金額達到100億美元。巴西主要投資農業、石油、采礦、基礎設施以及生物能源生產等領域。主要投資對象國：安哥拉、莫桑比克、赤道幾內亞、尼日利亞、贊比亞和南非。

非洲雖然不是俄羅斯的對外投資重點，但卻是新增長點。近年來，俄羅斯跨國公司在非洲的投資項目數量明顯增加，規模有所擴大。有關統計顯示，2005—2008年間，俄羅斯在尼日利亞共完成了總額達2.5億美元的跨國并購投資。2009年6月，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注資25億美元與尼日利亞國家石油公司成立合資公司。盡管該項投資創下尼日利亞單筆吸引外資的最高紀錄，但是俄羅斯對非直接投資總體規模仍然較小，非洲在俄羅斯對外投資中的份額依然有限。

印度對非洲的投資規模呈持續擴大的趨勢。20世紀90年代初，印度在非洲的投資主要集中在少數幾個英聯邦非洲國家。隨著國內經濟發展對海外市場、能源的依賴不斷加深，2009年印度在非洲的主要投資目的地也由毛里求斯擴大到蘇丹、埃及、安哥拉等31個國家。2000年4月至2009年3月，印度對非洲直接投資89.76億美元，占印度對外投資總額的12.3%。2003—2009年，印度在非洲投資130多個項目，約占外國在非洲總的新建直接投資項目的5%，為非洲第九大外資來源國。

中國對非洲投資大幅增長且涉及多領域。2004年中國對非投資額從2000年的2.16億美元增加到3.17億美元；2006年，“中非合作論壇”北京峰會召開后，中國對非投資再次發生質的飛躍，2006年中國對非直接投資已達5.2億美元，2007年迅猛增加到15.74億美元，2008年達到歷史最高峰，為54.91億美元。2009年，受國際金融危機等原因的影響，中國對非投資下降到了14.39億美元，2010年恢復到21.12億美元，已經超過了2007年的水平。中國對非投資在2004—2010年年均增長率高達115.0%，遠高于同期的中國對外直接投資63.4%的年均增長率。目前，非洲已躍居為中國第四大海外投資目的地。2011年，中國對非直接投資流量為17億美元。截至2011年底，中國對非投資存量達到147.4億美元，是2003年的20倍，如果加上通過第三國轉投部分，中國對非洲各類投資總額已超過400億美元。在規模不斷擴大的同時，中國對非投資呈現出投資主體多元化、投資領域和地區不斷拓寬、合作方式日趨多樣化等特點。目前，中國在非設立直接投資企業超過2000家，雇傭當地員工超過8萬人，投資項目分布在非洲49個國家，主要集中在南非、阿爾及利亞、尼日利亞，蘇丹和贊比亞等國家，涉及采礦、制造業、建筑、貿易、交通運輸、農業等多個領域，其中，采礦業、制造業、建筑業、金融業是中國投資相對集中的領域。

南非在非洲大陸的國際資本流動中發揮著火車頭的作用。南非是非洲大陸的經濟巨人，由于其得天獨厚的資源優勢和雄厚實力,不僅對外資有著強大的吸引力,而且向非洲大陸其他國家輸出越來越多的資金。根據南非種族關系研究所的一份研究報告顯示，南非在非洲直接投資增速居南非對外投資增速的首位，遠超過其他地區。據統計，2009年南非對非洲直接投資總額為1157億南非蘭特，較1994年38億南非蘭特增長了31倍。盡管南非對非洲投資額僅占對外投資總額的8%，但在最近15年其增速卻在不斷增加。南非在非洲國家投資的主要領域除南非傳統的優勢產業如礦業、土木工程建設、農業、旅游業、制造業和服務業外，近年還增加了在非洲國家石油和天然氣等能源產業，以及在新興的信息通訊技術行業的投資。

與此同時，金磚國家作為一股新興力量向非洲國家提供的援助也在不斷增加，為非洲社會經濟發展補充著能量。

金磚合作機制應發揮更大作用推動非洲發展，實現雙贏

前文已從雙邊合作的視角以大量的數據分析了金磚國家通過與非洲開展的經貿合作。目前，非洲經濟的領頭羊——南非也已加入金磚集團并主辦第五次金磚國家首腦峰會以及一系列的配套活動，這為金磚國家開展與非洲的全方位合作提供了難得的機遇。通過金磚國家學術論壇、工商論壇、領導人峰會的探討與磋商，為金磚國家更好地了解和把握非洲國家的訴求和優先目標，為更好地維護非洲國家總體利益提供了契機。那么，金磚國家作為一個集團整體，如何發揮更大的作用來推動非洲發展、推動工業化進程和一體化進程，這是一個亟待探討的重要課題。作為一名長期研究非洲經濟和中非經貿合作的中國學者，特提出幾點粗淺的看法。

首先，鑒于目前金磚國家松散型組織的合作性質，金磚國家與非洲國家的合作必須建立在雙邊務實合作的基礎上，即鞏固以往雙邊經貿合作的成果，為未來中長期的合作奠定堅實的基礎。（1）金磚國家應以投資促貿易的理念（導向）重視培育非洲國家產業發展，重點投資非洲制造業，支持非洲工業化進程。把非洲的資源優勢和金磚國家的資金和技術優勢結合起來，變中國制造、印度制造為非洲制造，提高非洲產品的附加值，幫助非洲建立自己的工業體系，使非洲國家有更多的產品出口。鑒于非洲一體化組織在生產領域里合作成效甚微，鼓勵金磚國家有實力的企業根據關稅同盟、自由貿易區內各國不同的資源、市場、政策、法規等投資環境，有選擇地在特定的國家投資建設地區性的水泥廠、玻璃廠、金屬煉廠等等，盡量采取合資方式柔性進入非洲，為與東道國開展長期合作奠定良好的基礎。另外，金磚國家在投資非洲的過程中還應加快對非洲的產業和技術轉移以及人力資源培訓，創造更多就業崗位，支撐非洲實現包容性增長。

（2）金磚國家應在擴大援助規模，突出民生項目，幫助非洲提高自主發展能力方面達成共識。作為一股新興的援助力量，金磚國家應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滿足非洲國家發展的訴求，適度擴大援助非洲規模，并進一步向農業、教育、醫療、衛生、減貧等民生領域傾斜，幫助非洲國家掌握實用技術，改善人民生活。加強人力資源開發合作，為非洲培訓各類人才，與非洲國家分享發展經驗，提高其自主發展能力。

其次，充實合作內容，搭建金磚與非洲國家合作的中長期、多層次的機制框架，同時輔以對長遠愿景的研究和分析。（1）努力構建與非洲次地區一體化組織的合作伙伴關系，幫助非洲提高整體發展能力。鑒于非洲地區一體化組織在推動非洲經濟社會發展方面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歐美發達國家和國際組織將其視為對非合作的重要對象之一，金磚集團也應朝著與非洲次區域一體化組織建立多邊對多邊的經貿合作機制方向努力。尤其應借鑒國際合作經驗，有重點、循序漸進地啟動金磚國家與非洲次區域性組織關于建立自由貿易區的談判。應以南非為核心的南部非洲關稅同盟（SACU）為首選談判對象，然后再將談判對象逐漸擴大到南部非洲發展共同體（SADC）、東南非共同市場（COMESA）、東非共同體(EAC)等。

（2）充分利用金磚國家開發銀行資金參與非洲跨國/跨境基礎設施建設項目規劃、可行性研究和項目的實施。金磚國家應鼓勵各自企業利用金磚國家開發銀行資金參與非洲國家的基礎設施的建設和運營項目，探討和推進在非洲的跨國電力、電信、交通網絡和樞紐方面進行合作。同時也鼓勵各自的金融機構通過多種形式的融資方式支持非洲的基礎設施建設和互聯互通項目，幫助非洲國家削減貿易和投資所面臨的基礎設施瓶頸，降低貿易往來的成本與代價，促進非洲內部貿易和對外貿易的全面發展和一體化的進程。當然，具體項目應根據金磚國家和非洲國家的需求進行多樣組合。

第三，鑒于金磚國家開放透明的合作宗旨，其與非洲的合作不排除國際合作方式。一來可以展現金磚國家包容性的合作關系，二來可以通過國際合作加強風險防范。當前國際局勢動蕩，金磚國家經濟集體減速；非洲經濟雖然發展潛力巨大，但也受到全球經濟增長不確定以及內部一些地區動蕩和危機的影響，因此，金磚國家與非洲的合作面臨著諸多風險和挑戰。為加強風險防范，金磚國家與非洲國家的合作應該是開放式的，即可以考慮吸納其他發展中國家參與，也不排斥與歐美發達國家合作的可能，使金磚國家真正成為南南合作、南北對話的重要載體，通過綜合融資和國際化管理降低項目所在地區政治經濟不穩定帶來的風險。

第四，加強智庫間的研究與交流，共同探討金磚國家與非洲國家深化合作事宜。當前，金磚國家與非洲的合作面臨諸多挑戰。從金磚國家來看，雖然其對非洲的經貿合作大體呈現規模擴大、穩步增長的態勢，但是每個金磚國家對非經貿合作的政策重點以及長期發展方向不盡相同。在此背景下，如何把面對不同國內難題、開發非洲志向不同及利益有所區隔的金磚國家長期匯集在一個共同目標下并非易事。從非洲方面來看，南非是否有權代言非洲？南非如何協調與非盟的關系？如何協調非洲國家之間的利益？這些問題亟須金磚國家與非洲國家智庫協同合作研究，共同探討。

[1] BNDES, The Financing of Brazilian Companies in Africa, 12 August, 2010.

[2] Standard Bank, Africa: BRIC and Africa，14 October 2009.

[3] Andrei Panibratov, Kalman Kalotay,“Russian outward FDI and its policy context”,Vale Columbia Center, October 13, 2009.

[4] The African Development Bank Group,India's Economic Engagement with Africa,Africa Economic Brief,volume 2,Issue 6 11May, 2011.p.7.

[5] Standard Bank, BRIC and Africa: New sources of foreign capital mobilising for Africa,complementing and competing with traditional investors,Economics,4 August 2010,p.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