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 慧王 偉
從某種意義上講,兩大法系之間相互融合、相互借鑒的趨勢同樣深刻影響著案例指導制度,雖然由于法律傳統上的差異,我國作為典型的大陸法系國家,“判例”并不是法律淵源之一,也不具有法律上的拘束力。但是在司法實踐中,對于司法官群體而言,“典型案例”、“指導案例”等,從來就不缺少事實上的影響力,也以不同形式體現在司法官審查案件過程中,影響著案件的最終裁決。2010年7月、11月,最高人民檢察院、最高人民法院先后出臺有關案例指導制度的規范性文件,正式確立案例指導制度,并據此發布了6批指導案例,其中最高人民檢察院發布2批、最高人民法院發布4批。上述指導案例的發布,為各級檢察院、法院依法辦理案件提供了指導和參考,確保了法律的統一正確實施。但是,從“兩高”指導案例的發布制度看,仍存在進一步完善的必要和空間。

表一 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指導案例

表二 最高人民檢察院發布的指導案例
最高人民法院共發布指導案例4批,每批4件,共計16件。其中6件為刑事案件,占指導案例總數的37.5%。從特點看,一是涉及罪名相對集中,同一類型案件有重復。一共涉及5個罪名,其中故意殺人罪2件,搶劫罪、受賄罪、貪污罪、非法買賣、存儲危險物質罪各1件。二是全部針對實體問題。公布的6件案件均涉及定罪量刑等實體問題,沒有涉及程序問題。三是所涉法條涵蓋刑法總則和分則,分布比較均衡,其中涉及刑法總則、刑法分則各3件。
最高人民檢察院共發布指導案例2批8件,其中第一批3件,第二批5件。從特點看,一是所涉罪名高度集中,類型比較單一。其中涉及第九章瀆職罪的共計6件,占75%,此外,綁架罪、聚眾斗毆罪各1件。二是既針對實體問題,又涉及程序問題,其中,涉及實體問題6件,涉及程序問題2件。三是隨意性較大。無論是每批發布的指導案例數量,還是發布指導案件的間隔時間均存在隨意性。
上述情況表明,“兩高”在發布指導案例時,有比較明顯的共同點:一是在選擇指導案例時都比較慎重,從數量上看都不是很多。二是涉及到的實體問題要遠遠多于程序問題,相對更加側重對實體問題的研究。三是對死刑適用問題都比較關注,“兩高”發布的指導案例有3件與死刑適用問題有關,占“兩高”公布的全部24件案件的12.5%,反映出司法機關在立法保留死刑的前提下,堅持從嚴控制死刑適用的基本原則。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案例指導工作的規定》中對指導案例的編寫體例沒有作出明確規定,但在實際發布過程中,其編寫體例比較固定,第1-4批指導案例均包括標題、關鍵詞、裁判要點、相關法條、基本案情、裁判結果、裁判理由七部分,反映出最高人民法院實踐中發布指導案例的規范化程度較高。
最高人民檢察院 《關于案例指導工作的規定》第10條明確規定了報送單位撰寫材料的體例要求,似乎可以作為指導案例的基本體例:“撰寫案例材料的體例包括標題(主標題和副標題)、要旨、基本案情、主要爭議問題、處理理由五個部分”。但從實際發布情況看,與上述規定并不完全一致,存在一定的隨意性和不規范性,如第一批指導案例包括標題、要旨、基本案情、訴訟過程四部分,第二批指導案例則增加了關鍵詞和相關立法兩部分。
最高人民法院在2010年11月26日印發《關于案例指導工作的規定》后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發布指導案例,其發布第一批指導案例的時間為2011年12月20日,間隔時間達一年以上,然而,自發布第一批指導案例以來,間隔時間基本固定在每季度發布一批,數量也固定在每批4個指導案例,體現出較好的連續性和規律性。
最高人民檢察院在2010年7月29日印發《關于案例指導工作的規定》,當年12月15日即發布第一批指導案例,然而直到2012年10月31日才發布第二批指導案例,前后兩批指導案例發布的間隔時間長達近兩年,數量也不固定,比較隨意,當然客觀上也與檢察機關辦理案件的類型較為單一有一定關系。
最高人民法院除了采取《最高人民法院公報》形式及時發布指導案例之外,還在《人民法院報》、《刑事審判參考》上采取“通知”、“案例評析”等形式予以公布和解答。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最高人民法院案例指導工作辦公室還在《人民司法》設置“指導案例理解與參照”專欄,對所公布指導案例的“推選過程及其意義”、“裁判要點的理解與說明”、“其他相關問題”等,針對指導案例的理解和參照適用作出詳細的解釋,彌補了指導案例本身由于篇幅所限而導致的難理解、難把握、難適用等問題。此外,最高人民法院還組織出版了《人民法院刑事指導案例裁判要旨通纂》一書,
與最高人民法院相比,最高人民檢察院比較有特色的形式是采取了 “最高人民檢察院法律政策研究室負責人答記者問”,通過這種形式,對高檢院近年來開展檢察案例指導工作的情況、現實意義、工作程序、所發揮出的指導作用等進行了比較系統的闡釋。
《規定》本身存在一些先天的固有缺陷,如“兩高”的規定中對于指導案例的類型都有 “社會廣泛關注的案件”,我們認為似乎不妥,就當下而言,社會廣泛關注的案件基本等同于媒體聚焦案件,這類案件的最終處理結果,往往并不具有代表性,媒體和公眾輿論對案件的走向客觀上確實起著較大作用,司法機關往往面臨兩難選擇,或輕或重都會招致批評,如被告人已被執行死刑的“藥家鑫案”,又如李雙江之子李天一涉嫌輪奸一案、恐怕最終的處理結果都會受到輿論影響,因此不適宜作為指導案例,因此,建議刪除這一類案件。又如,目前最高人民法院在發布指導案例時基本上能夠做到時間相對固定,而高檢院發布案例的間隔時間長短不一,從確保指導案例發布制度的連續性和規律性的角度看,應當在《規定》中明確定期發布指導案例,比較適宜的間隔時間為三個月左右。
我們認為,最高人民法院目前采取的包括標題、關鍵詞、裁判要點、相關法條、基本案情、裁判結果、裁判理由七部分的編寫體例比較適當,但應當加入“訴訟過程”,這個部分反映出案件的基本走向,對全面理解和把握指導案例的適用原則具有重要意義,改造后的“八部分”體例“兩高”均可借鑒。此外,在選取指導案例時,應當兼顧實體問題和程序問題,兼顧總則與分則,涉及的罪名和訴訟環節也應當日趨多樣化。對于檢法達成共識的問題、或者實踐中共同面臨的問題,可以在“參照”過程中提煉出通行標準。
根據“兩高”的《規定》,裁判文書可以摘選指導案例中的論述性語言,但不能在裁判文書中直接援引指導案例作為裁判的依據,實現這一目標的前提條件就是,司法官要全面理解指導案例的適用條件和適用過程。而客觀上指導案例受篇幅所限,一般都比較簡略,但片面追求言簡意賅而使得一些看似可有可無,但仔細推敲后卻有可能影響量刑的情節在指導性案例的敘述中反映不出來,案情描述過于簡單,這使得指導性案例對司法實務部門的指導、借鑒意義大打折扣。其實,“‘相同’是從來沒有真正有的……在真實里,永遠只有或多或少,較大的相似性及不相似性。”因此作為比較基準——指導案例,其基本案情、裁判要點、裁判理由的表述必須精準,才能便于司法人員在適用時得出準確的比較結論。因此我們建議司法機關在發布指導性案例的同時,能夠以適當方式公布詳細案情、訴訟過程、辦案效果,以便于司法人員和社會公眾能夠綜合全案作出準確合理的判斷,如“答記者問”、“兩高公報”、“網站”、“專門報刊”、“指導案例匯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