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以全新的發展方式進入高收入行列

文/楊祖增 馮潔 方宇紅

面對外部復雜環境沖擊和自身結構轉型調整的雙重挑戰，浙江要充分借鑒吸取其他經濟體的經驗教訓，把握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的新機遇，更加積極主動地培育經濟增長新的支撐力量，加快經濟發展的動力機制轉換，才能贏得主動、贏得優勢、贏得未來，順利邁入高收入行列

2012年，浙江省實現生產總值34606億元，人均生產總值63266元，首次突破1萬美元大關，按照世界銀行制定的國家與地區收入水平劃分標準①按照世界銀行2011年的國家發展水平分類標準，人均收入1005美元以下為低收入國家，1006-3975美元為中等收入國家，3976-12275美元為上中等收入國家，12276美元以上為高收入國家。，浙江已接近高收入國家水平。這是一個重要的歷史節點，它標志著浙江現代化進程從此進入了一個嶄新的階段，經濟發展水平邁上了一個更高的臺階，社會進步將要面臨一次新的跨越，同時也意味著浙江未來將面臨一些新的、嚴峻的挑戰。從主要發達國家和地區經驗看，在這一階段，有的經濟體被集中暴露的結構性難題牽絆不前，長時間原地徘徊；有的則成功實現轉型發展構建起全新競爭優勢，在短期內快速再上新臺階。站在新的發展起點上，迫切需要審時度勢、系統謀劃，用勇氣和智慧推動轉型發展，“努力在制度創新、技術創新和產業結構、城鄉結構調整中構筑發展新優勢”，打造浙江經濟升級版，以全新的發展方式跨入高收入行列。

邁向高收入行列：國際經驗和浙江現實

縱觀世界上各經濟體的發展歷程，在人均GDP達到1萬美元左右，發展總體上將面臨較大的不確定性、不穩定性，并會由此出現很大分化。有些經濟體能迅速實現跨越，順利進入高收入階段，但大多數則遲遲不能完成跨越，一直徘徊在中等收入階段，有的甚至出現倒退。世界銀行的數據表明，“1960年，共有101個國家和地區列入中等收入范圍；到2008年，它們當中僅13個躋身高收入國家和地區行列”②徐劍梅：《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無先例,須闖出新路》，《新華每日電訊》2013年03月03日。；在亞洲，也只有日本、亞洲四小龍（韓國、新加坡、中國香港、中國臺灣）成功邁入高收入行列。而近年人們對“中等收入陷阱”的熱議某種程度凸現出對高增長經濟體的高增長何時結束和怎樣才能進入高收入行列的一種關切。

一個地區能否躋身高收入經濟體行列，從表面來看，是一個人均收入水平繼續提高、再上臺階的過程，實質上是一個地區在高增長結束后能否經過動力轉換，保持經濟穩定增長的問題。而從各國經濟發展歷程來看，收入達到一定水平后經濟增速明顯下調已成為一個典型事實。東亞國家（地區）在人均GDP突破1萬美元（日本、韓國、新加坡、中國臺灣、中國香港人均GDP分別在1981年、1995年、1989年、1992年、1988年超過1萬美元）以后，盡管增速比此前幾乎減半（如日本GDP年平均增速從1955-1973年的8.89%降至1975-1990年的4.29%），但是它們通過繼續推動產業升級、支持自主創新以及維護社會公平，保持了經濟增長的連續性，在不太長的時間內實現了從1萬美元向2萬美元跨越。與美國的10年時間相比，日本從1萬美元向2萬美元跨越則用了更短的時間，用了5年左右時間，韓國則稍長一些，直到2007年突破2萬美元。而增長回落伴總是隨著經濟結構的大幅變動，是這些經濟體成功度過高速增長期，進而轉入中速增長和高收入階段的重要標志。

浙江從中等收入階段跨越到上中等收入階段只用了不到十年時間，和那些順利跨過中等收入階段的國家和地區相比是比較接近的。按照省委十三屆二次全會確定的目標，到2020年實現“四個翻一番”，人均GDP要達到104000元以上，實際上也就意味著那時浙江將進入到高收入地區行列。而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爆發后，在全球經濟放緩背景下，2009-2012年浙江經濟年增長率分別為8.9%、11.9%、9.0%、8.0%，經濟增長中樞明顯下移。但是，專家普遍認為，在未來浙江經濟增長速度將會明顯高于相同發展階段的日本、韓國與臺灣地區，會進入一個中速而穩定的新增長時期。浙江只要保持7%到9%的增長，再有個7到8年時間，浙江人均GDP有望突破2萬美元（參見附表）。問題的關鍵在于，浙江經濟增長的穩定性能否有所提高，能否在推動產業升級和經濟轉型中創造更高質量的就業、更高水平的收入、更加優美的環境，實現有質量的GDP增長。

實際上，即使是那些“成功追趕型”經濟體，增長模式的轉型也并非一帆風順。國際經驗表明，一個國家或地區人均GDP達到1萬美元左右，前期快速發展階段累積的結構性矛盾會集中顯現。特別是隨著人均收入的提高，勞動力成本會持續上升，如果還繼續依靠發展初期粗放型增長模式而不及時加以改變的話，就會“兩頭受壓”：一頭是來自低成本經濟體的競爭，另一頭是來自高收入經濟體通過創新和技術變革帶來的競爭，從而陷入一種進退兩難的境地。一個普遍看法是，一國或地區賴以從低收入走向中等收入的發展戰略和增長機制，不論取得多大成功，都難以再適用于從中等收入向高收入躍升。

如今浙江人均GDP跨過1萬美元大關后，同樣也面臨新的發展課題和挑戰，也深深感受到“兩頭受壓”的空前壓力。因為原先支撐增長的因素開始發生變化，經濟快速發展初期所具有的優勢正在減弱，經濟增長日益面臨外需市場、勞動力供給、產業瓶頸、環境治理等制約。從生產要素看，隨著勞動力不再無限供給以及資源類商品價格持續上升，企業生產成本增加，低成本競爭優勢逐漸削弱；從產業結構看，傳統制造業和傳統服務業比重高，高新技術產業和現代服務業發展滯后；從自主創新看，創新能力不足明顯，研發投入亟待實現由量向質的轉變。此外，多年累積的環境與生態破壞的舊賬問題開始凸現，環境群體性事件時而出現。如果不能適時作出調整，浙江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和向高收入行列的邁進將面臨嚴重障礙，而從另一個側面看經濟發展過程也正在醞釀和累積推動發展方式轉變和結構調整的內在動力。

重構發展優勢：打造浙江經濟升級版

顯然，從中等收入階段向高收入階段轉型，尋找和培育新的增長動力是所有曾經經歷這個階段的經濟體都要面對的問題。增長階段轉換實質是舊平衡被打破，新平衡重建；原有競爭優勢削弱，新競爭優勢形成的過程。過去的路子已無法讓我們實現跨越發展，需要突破原有模式和路徑依賴，確立完全不同的發展理念、發展方式和發展路徑。在總結多年的理論探索和實踐經驗的基礎上，2012年11月召開的黨的十八大提出了我國經濟發展新階段的轉型目標和方向，強調必須“要適應國內外經濟形勢新變化，加快形成新的經濟發展方式，把推動發展的立足點轉到提高質量和效益上來”。而從外部環境看，在國際金融危機沖擊下，全球增長方式、供需關系出現了大的變化，盡管我國仍處于重要戰略機遇期的基本判斷沒有變，但決定我們面臨的機遇不再是簡單融入全球分工體系、擴大出口、加快投資的傳統機遇，而是倒逼擴大內需、提高創新能力、促進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的新機遇。

從上世紀90年代初期提出轉變增長方式、調整經濟結構到現在近20年間，浙江的經濟轉型之路并不通暢，經濟結構、發展方式并未實現根本轉變，發展中的結構性、素質性和體制性矛盾依然凸顯。面對外部復雜環境沖擊和自身結構轉型調整的雙重挑戰，浙江要充分借鑒吸取其他經濟體的經驗教訓，把握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的新機遇，更加積極主動地培育經濟發展新的支撐力量，才能贏得主動、贏得優勢、贏得未來。在3月17日十二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閉幕后的中外記者見面會上，李克強總理首次提出“打造中國經濟升級版”的概念，指出持續發展的關鍵在推動經濟轉型，需要“把改革的紅利、內需的潛力、創新的活力疊加起來，形成新動力”。浙江在人均GDP跨過1萬美元大關后實現增長動力的轉換，必須充分把握國內經濟轉型大趨勢，緊抓“改革、內需、創新”，推進“四大國家戰略舉措”、“四大建設”和“四化同步發展”，“努力在制度創新、技術創新和產業結構、城鄉結構調整中構筑發展新優勢”，打造浙江經濟升級版，開啟增長質量和效益全面提升的新時代。

附表：浙江省經濟社會中長期發展主要指標及測算表

——加快構建以擴大內需為導向、消費和投資協調拉動的新增長格局。由消費、投資和凈出口構成的需求結構的調整與優化是浙江轉型發展帶有戰略意義的重要一環。經驗表明，隨著工業化進程的推進，消費率呈現從高到低、再由低到高并趨于相對穩定的∪型變化趨勢，而人均GDP跨過1萬美元大關后，投資率將觸頂回落，消費率通常會出現一定幅度的上升，然后穩定在一個比較高的水平上，成為支撐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盡管目前浙江三大需求中消費對GDP增長的拉動最大，但消費率仍處于∪型的底部、水平相對偏低的階段，要立足內需、擴大消費，推動在內需和外需、消費和投資之間進行結構轉換，進而形成消費率穩步上升的好勢頭。但實現這一轉變，我們不能靠壓縮投資來降低經濟對投資的過度依賴，而應更加注重發揮有效投資對經濟增長的關鍵作用，特別是創新型投資在創新發展中的作用，通過優化投資結構和要素投入結構來實現投資和消費的相互促進，最終使消費逐步成為經濟增長的主要拉動力。

——加快構建以現代服務業和高端制造業為先導的現代產業新體系。人均GDP跨過1萬美元大關后，產業結構的現代化不僅僅反映在整個經濟結構中三產業比重持續上升，三次產業變動由“二三一”向“三二一”演進，更重要的是各個產業內部技術集約度、知識密集度的提高，表現為現代服務業和高端制造業在經濟結構中的地位迅速上升。目前，浙江服務業發展仍比較滯后，其增加值占生產總值的比重遠低于高收入國家70%左右的水平，高新技術產業發展與廣東、江蘇等省的差距也十分明顯。要徹底改變產業層次低、產品附加值低的格局，必須尊重發展規律，以“壯士斷腕”的氣魄推進騰籠換鳥，主動引導企業將低端加工制造環節轉移出去，創造性地推動高附加值的高端產業發展，重點是推進現代服務業提速發展，推進新產業、新企業培育以及海洋經濟的加快發展，實現戰略性新興產業、現代服務業增加值五年“兩個倍增”目標，努力打造高附加值產業和創新經濟集聚的新高地。

——加快構建以自主創新和人力資本為基礎的新競爭優勢。從要素投入來看，人均GDP跨過1萬美元大關后，技術研發和人力資本將是經濟增長最重要的決定因素，當今科技人力資源正在成為發展的新比較優勢。以研發支出占GDP比重指標分析，韓國1996年達到2.8%，2008年更是達到3.3%。2012年，浙江全社會研發投入占GDP比重提高到2.04%，離發達國家3%左右的水平仍有較大距離。要推進“新要素增長戰略”，全力延攬全球人才和科技資源，提高研發經費支出在GDP中所占比例，改變拼資源、拼環境、拼勞動力賺取微利潤的發展方式。同時要看到不僅那些高新科技產業，就是那些現代服務業如金融、貿易這樣的產業，也都需要以人力資本的快速積累來支撐的。提高勞動力素質意味著加強人力資本投資，既需要加大高層次人才培養和引進的力度，造就一大批“頂天立地”的技術領軍人才和創新型企業家，又需要重視職業教育與在職培訓體系的發展，實現勞動者技能的普遍提升。從而實現以科技人力資源替代物質性的生產資源，使浙江真正轉型為一個知識型、創新型的經濟體。

——加快構建以都市區和城市群為引領的新型城市化發展新格局。城市化都是工業化的結果，是空間資源重新配置。跨入高收入行列的一個重要標志是城市化率超過70%，經濟增長重心普遍轉向大中城市，而由中心城市特別是以其為核心的都市經濟圈或大都市區在高端產業發展、高端要素集聚中的地位和作用日見突出，是參與全球經濟競爭的主要陣地。2012年，浙江城市化水平達到63.2%（距離成熟城市化70%以上的目標還有較大差距），杭州、寧波、溫州三大中心城市的極核作用開始顯現，金-義都市區也在迅速崛起，但總體而言浙江大城市少而不強，在高端要素集聚的區域競爭中處于劣勢，這是一個時期以來浙江高新技術產業和現代服務業發展較慢的空間因素，也是浙江企業總部外遷、資本外投、人才外流態勢加劇的重要原因。要抓住國家積極推進城鎮化的歷史機遇，突破縣域經濟的樊籬，把都市區和城市群建設放到更加突出位置，抓好城市新城和產業集聚平臺建設，并加強中心城市與周邊小城市和中心鎮的空間整合、資源整合和功能整合，為經濟增長注入新的動力和活力。

——加快構建以激發民企、民資新活力為目標的體制機制新優勢。向高收入發展階段邁進，意味著經濟增長新動力的獲取必須進行制度創新。浙江歷來被視為是中國改革的“排頭兵”，每一個經濟發展階段都伴隨著體制和機制率先改革創新，但是從目前看，制度和體制機制變革的任務還遠未完成，制度和體制機制變革的潛在紅利還遠未釋放出來。只要進一步改進現有的制度與機制，大規模削減制度成本和交易費用，經濟效率還能得到明顯提高，還能支持經濟持續的增長。浙江先后獲批“四大國家戰略舉措”，有30多項改革被列為國家試點，完全有條件爭取在重點領域和關鍵環節先行先試、率先突破。改革先行將是浙江的最大紅利，創新的制度化安排將為企業轉型的主觀能動性、經營的活躍程度及市場應變能力提供激勵和保障。以金融體制改革為例，金融是已經不再簡單地是過去那種資金運動的信用中介，而已演變成為地區經濟的核心環節和戰略性資源，成為解決經濟發展的持續動力核心問題。浙江有巨量的民間資本，同時也需要“用好世界的錢”加快發展，因此要充分發揮市場體系完善的比較優勢，一個關鍵點就在于如何以推進溫州金融綜合改革試點為契機，推進全省金融改革發展，加快“金融強省”建設，著力打造區域金融高地。同時，以減少行政審批和行業進入壁壘為突破口，積極推進民間資金向產業資本轉化，推動民營經濟大發展大提升，努力實現“浙商興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