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花集

程應峰

一

樹葉泛紅的時候，你敲我的房門，要了一杯白開水。當時怎么也難料到，你后來就成了我的妻。你說那次見到我，就有一種穿越心空的直覺：“我們會走到一起的。”

山重水復，柳暗花明，緣分，將我們牽在一起，如果不是來去匆匆，如果是相識太久，也許，結局不是這樣。有了戀情，卻沒有蜜的味、酒的味，只有水的感覺，樸拙的小屋多了一份溫馨，卻依然有些冷清。

淡淡的愛，如一杯白開水，端在你我手上，或許，這原本就是一份默契。為著這份平淡，你走進我的情感小屋，在我的人生世界里無聲滋潤，沒有矯飾，沒有遮掩。為著這份平淡，幸福和歡樂總淡淡地和我們相隨。

平淡是真，平淡是福，無須患得患失，不會過于沉溺。人生之旅，有花也有刺，但更多的是平淡，有如一杯白開水出現在你我手中。

二

初戀的愛，如癡如醉，亦真亦幻，“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美則美矣，卻如精美的瓷器，若是少了悉心呵護，難免有損傷和裂痕，勢必破鏡難圓，覆水難收。

初婚的愛，耳鬢廝磨，纏綿悱惻；紅歌對酒，嬌嬈旖旎；千般柔情，萬種蜜意，起落開合間，寄寓了多少離愁別恨，醞釀出幾許得意失意。

直到那一天，當你走著走著，驀然回首，發(fā)現歲月深處，每一天的同一時刻，她總站在陽臺上向你上下班的方向靜靜張望，你可否讀懂，最實在的愛，恰似細水長流，執(zhí)著而深刻；最美好的感情，是潛藏在心底永遠的無聲的牽系。

三

心中的家是這樣的，一爐火燃著，妻坐在臨窗的電腦桌前，和遠在他鄉(xiāng)的丈夫聊天，兒子睡在搖籃里，沉浸在睡夢中，臉上掛著稚嫩的笑。

心中的家無需很大很大，那怕只是一個小小的溫馨的巢。它并不華麗，但布局合理，整潔舒適。春天來到的時候，有嫩綠的風吹進窗扉，掀起窗紗，風鈴搖動細碎的聲響，如歌如酒，如詩如畫。

心中的家有一方小小的陽臺，有幾盆活力旺盛的花草，昭示一年四季，即使長年縱情于案頭，埋頭于書卷，抬頭低頭之間仍能感知綠肥紅瘦。心中的家是一盞祥和的燈，再遠，也照你平安來去，心中的家裝著兒子的吵嚷妻子的笑罵，裝著飯香、菜香和書香，裝著一生也掙脫不了的牽掛。

心中的家遠離久了，便成塊壘，壓在心頭。心中的家是使你無緣由也能流淚的地方，是盡你一生的努力去經營，仍有缺憾的地方。心中的家似陷阱，卻教相知相愛的兩個人，從黑頭到白頭，永不怨悔。

四

生活，是一份饋贈。大江東去，沉下去的是泥沙，激起的是浪花，愈是美麗的浪花，愈要經受起伏跌蕩、摔打碎裂的痛苦。世上沒有任何一項奪目的成就，可以不經過一點苦痛便可以得來。

生活，是一份期待，滿懷期待的生活不會蒼白，它可以讓你人進入超然物外的境界，即便有許多孤獨，仍不失其美麗；縱然有太多靜寂，也不失其紛繁。期待使一個人走出自己的情感小屋，離合悲歡都有極廣博的空間。

生活，是不落的希望，是失敗與成功的輪回。人，沒有永遠的跌倒，沒有永遠的失望，失望后的希望，更讓人充滿對生活如詩如畫如酒的感覺，希望給人以信心，激發(fā)人戰(zhàn)勝困難的勇氣，給人帶來奮斗之外無法感受的愉悅。

生活，是最誠摯的熱愛，是微笑著面對現實的崇山峻嶺，注視將來。沒有愛，人間便失卻了真情；沒有愛，生活便失卻了美麗。

五

詩人說：如果生命，是一條必須向前奔流的小溪，我愿意成為瀑布，以粉身碎骨，換取空谷回音。無疑，詩歌禮贊了生命的質量，而不是生命的長短。瀑布是壯美的，它擁有恢宏磅礴的氣勢，高亢嘹亮的樂章，但是，倘若小溪沒有機緣懸成瀑布，并不是說小溪就沒動人的音律。

其實，生命如溪，生命亦如弦。繃得過緊的生命之弦經不起命運的彈撥，太過松弛的弦又奏不出悠揚的旋律；生命之弦只有在安置得恰到好處的時候，才會演奏出美妙、動人、悅耳的生命樂章。

瀑布也好，絲弦也罷，都是生命的一種表現形式，奮斗、追求才是生命的內涵。大型交響樂固然讓人心潮澎湃，柔曼、優(yōu)美的小夜曲也一樣令人心動。所以在贊美瀑布的同時，請不要忘記一生都在撩人心動的絲弦。

六

人生總有暮色，暮色將至，總給人一份歡喜。喜歡找一處幽靜的地方，默默地坐下來，把一切憂愁煩惱拋開，哼一支曲，唱一支陌生或是熟悉的歌。或者來到一片綠茵茵的草地，頭枕手躺下，身邊隨意放一本詩集，間或讀上一二首清新的小詩，細細咀嚼，慢慢品味。

抑或坐在一方青巖上，看夕陽西下，看晚霞如何變幻出千種光澤、萬般色彩，然后怎樣一點一滴地融入暮色。或是沿山間曲徑漫步，靜聽鞋跟敲擊石階的響聲。讓晚風吹拂衣襟頭發(fā)，抖落一天疲倦；讓鳥兒的歌唱輕輕觸癢耳膜；讓偶爾從樹上摘下的美麗的一片綠葉帶來驚異和愉悅；讓甜蜜和幸福在心頭滋長出欲與大自然永遠相擁的愿意。

（編輯 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