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之路

丁拴成

那年夏天，連降七天暴雨，村頭一條原本清澈見底的小河水位暴漲，一夜之間十幾米寬的河面漫延成一片汪洋。

雨住了。幾天一，水位漸退。人們發現河道改了，河水一分為二，中間形成一座孤島。島上幾萬棵水桶粗細的樹木不見了，裸露的土 上滿目瘡痍。

“桑田滄海”，洪水的威力之大，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象。河岸上，村人議論紛紛。漸漸地，人們談論的話題，由感嘆洪水無情，轉移到島上那些散落著的物品。

“現在過去肯定能撿到好東西。”有人說。可是望著濁浪翻滾的河水，現在過去，無疑是拿生命冒險。“是啊，等到水退去，就輪不到你撿嘍！”有人感嘆。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一個年輕人心動了，他仗著水性好，不顧人們的幼阻，三兩下脫掉衣褲，跳進水里。

河水滾滾，泛著渾黃的泡沫，拍打著河岸。年輕人矯健的身影隨著波浪起伏，一袋煙的工夫，游了過去。

在人們羨慕的注視中，年輕人開始尋找中意的物品。

——鍋碗瓢盆、桌椅板凳不值錢，電視機怕是泡壞了，搬個煤氣罐不劃算，他會選什么呢？人們站在高高的岸上猜想。最后，他尋到一輛自行車搬到河邊，又找到幾塊木板和一根尼龍繩。他把繩索的一端綁在腰上，用另一端把自行車牢牢捆在木板上。然后他將木筏放進水中，開始往回游。

這次由于身后拖著木筏阻力大增，他游得很吃力。一個接一個的浪頭拍打著他的臉，突然一個大浪涌來，人被拍在水下。在人們的驚呼聲中，他奇跡般地又浮了上來。

“不要命了？扔了吧。”有人回過神來喊道：“快扔掉！”“游回去！”人們紛紛跟著喊。

不知是聽不到，還是顧不上，他繼續吃力地游著。

又一個大浪涌過來，他再一次沉入水底。這一次人們沒有驚呼，全都屏住呼吸，盯著水面，期待他再一次露出水面。然而，奇跡沒有再次發生。

為了一輛自行車，值得嗎？人們想不通。

而我看到的是，這個年輕人在欲望之路上走得如此決絕——自從把繩索綁在腰間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想過要回頭。

還有一個年輕人，是某銀行的會計。他原本有個和睦的家庭：父母健在，老婆漂亮，兒子可愛。但是，一念之差，讓他走上了歧途。

工作中，他發現客戶在辦理業務時，那些幾厘的零頭根本無法兌現。這些錢其實不屬于銀行，客戶也不會計較。別小看這些小小的零頭，由于辦理業務的人多，長期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想到這兒，他心癢難抑。

于是，他設計了一個軟件，每當有客戶取匯款或者卡折消戶時，這些無法兌現的“零頭”就會自動轉入一個賬戶。

開始他還饒有興致地察看這個賬戶。時間長了，他漸漸地把此事淡忘了。幾年后的一天，他偶然想起此事，再察看時，賬戶的存款讓他大吃一驚。

他開始寢食難安，經過幾天幾夜的思想掙扎。他最終選擇了自首。

雖然他沒有動用這筆錢，且有自首情節，但是由于涉案金額巨大，最后，他被判兩年有期徒刑。工作自然丟了，老婆也離他而去。家中剩下年邁的父母和幼小的孩子孤苦度日。

還好，在欲望之路上，他及早地回頭了，否則，等待他的將是更嚴厲的懲罰。

可是，人生有回頭這路嗎？

（編輯 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