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不還口

陳志宏

課后，走在林陰道上，一女孩喋喋不休地罵身旁男生。

小戀人吵架看多了，也就見怪不怪，類似的情形都一樣，女孩動作夸張，破口大罵，男孩拘謹而立，靜默無言。但此次所見卻非比尋常，女孩的惡言詈語，讓我這人外都有點聽不下去。男孩臉色難看，一會白一會兒紅，突然猛一掌摑，給她一記耳光，隨即罵聲止息泣聲起。我驚愕不已，原來還可以這樣止罵。

若挨人罵，我基本束手無策，不知如何應對，索性就不去回應，沉默不言。學期末某次課上，我剛宣布完學生的平時成績，一女生尖聲爆粗口：“我怎么才65分？神經病！……”站在講臺上的我，頓感為師之尊盡失，臉上滾燙，嘴卻凍住了一般，不知道如何去解釋，反駁，對罵，混戰。就那么尷尬無助地站立。最后還是學生干部制止了越來越難聽的謾罵。

比之更恐怖的罵，我也經受過。那年，被不知在何處的網友海量咒罵。世上最難聽的，人間最惡毒的，令人恐怖讓人寒心的嚇罵，一夜之間涂滿我的實名博客。緊急關閉匿名評論功能，卻又有無數新注冊的ID接續開罵。軟暴力之痛，痛徹心扉。那些罵瘋了的網民仍覺不夠，對我博客實施黑客式的攻擊——植入了色情頁面。不得已，將那博客關閉，把海量的罵語鎖在那深深的網海。

一向秉持這樣的觀點，若被罵人而不去回應，罵人的人會罵疲的，舌酸唇疼，罵聲自會凈絕。唐代高僧寒山有詩云：“有人來罵我，分明了了知。雖然不應對，卻是得便宜。”挨罵不還口，黯然神傷之際，轟然心傷之際，委屈歸委屈，其實是得了便宜。因為在挨罵的過程中，在苦受的那種狀態里，接受了人生最深最真的教益。

明人陳繼儒說：“花繁柳密處撥得開，才是手段；風狂雨急時立得定，方見腳跟。”被人捧時，要能不被束縛，看得開，看得淡，才算深諳人生奧秘；挨人批罵時，要經得住，受得了，立得定，才算自有場域，有大情懷。

這樣看來，挨罵也是一個人立不立得定的大考題呢。也許，你可以像我看見的那個男生一樣，用一個耳光去制止罵聲；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像蠢笨如我這般，無言承受，讓自己在密集雨點般的罵聲中，撿拾人生的大便宜。

挨罵不還口，是開啟名叫默默的人生按鈕，將遭受的羞辱和苦難化為人生智慧，往自己懷里摟呢。

（編輯 慕容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