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數學一向不好。如果沒算錯的話,我可能是BBC第30任駐俄羅斯記者。令我頗感慚愧的是,直到不久前,我對我們的第一任駐俄羅斯記者了解甚少。
不過,當年埃里克·德穆尼(Erik de Mauny )結束在莫斯科的第二個任期返回倫敦時,我才只有6歲。1997年德穆尼去世時,我還沒有加入BBC呢。
現在,莫斯科記者站就要慶祝50周年了,我很想更多了解我們的老前輩——冷戰期間BBC派到冰天雪地來常駐的第一位記者。
所以,我聯絡了BBC電視和廣播檔案部門,他們給我寄來了一些德穆尼從俄羅斯發回的報道。我還找到了德穆尼的兒子馬克。有意思的是,這么多年過去了,馬克也來到俄羅斯,在烏拉爾山區一家歌劇、芭蕾舞劇團工作。
馬克給我寄來了他父親未曾出版的回憶錄。逐漸,我了解了德穆尼這位記者。他不僅僅擅長寫作,而且是俄羅斯問題專家,個性鮮明、興趣廣泛。
俄羅斯讓他著了迷
1963年,德穆尼開著一輛“堪霸”(Humber Super Snipe),從倫敦一路前往莫斯科。車上,打字機、手紙等一應俱全??偠灾?,德穆尼帶來了自己覺得建立記者站和他在鐵幕后開始新生活需要的所有東西。
派駐莫斯科,可以說是德穆尼夢想成真。從很小的時候,俄羅斯就讓他著了迷。上世紀20年代,年幼的德穆尼住在新西蘭的惠靈頓,他們家的鄰居是一位逃離內戰的俄羅斯將軍。
德穆尼開始自學俄語。他對俄羅斯語言、文化和歷史非常感興趣,但是,文字,好像有更大的魅力。德穆尼是詩人,任何時候,當他坐在打字機前寫新聞報道或者“記者來鴻”的時候,他都會為聽眾描繪一幅蘇聯首都莫斯科的生動畫面。
在描述大雪后的莫斯科時,德穆尼曾經寫道:“太陽緩緩升起,純白的大地熠熠生輝。如同天降大赦,寬恕了人間的一切丑陋。鄉間,厚厚的白雪覆蓋著叢林、田野、農舍,眼前的景色,恍若童話中的夢幻。”
和雙料間諜
狂飲6個小時
不過,德穆尼在莫斯科度過的大多數時光,并不太像連環畫,更像是約翰·勒卡雷(John Le Carre,英國間諜小說家)的小說。
德穆尼曾和大名鼎鼎的金·費爾比(Kim Philby)狂飲6個小時。費爾比是英國情報官員、又是蘇聯特工,這位雙料間諜后來叛逃蘇聯。
他曾秘密采訪過蘇聯著名異議人士薩哈羅夫和索爾仁尼琴。還有一件事更具戲劇化。一位異議人士祈求德穆尼給他送來兩片氰化物藥品。BBC記者當然沒有滿足對方的請求。
莫斯科難得一見的時裝秀
不過,拋開冷戰時期莫斯科天天發生的重頭戲,德穆尼的工作和生活也有幽默的一面。比如,1964年5月,他曾為BBC電視臺做過一次精彩報道。
報道的主題是時裝秀。莫斯科搭起T臺、請來模特,向東方陣營展示時裝。德穆尼的誠實,令人耳目一新。他在報道中說:“在這方面,我可不是技術專家。所以,我把妻子帶來,一起看秀?!比缓螅邀溈孙L交給夫人,請她現場提供專家級評論。
在另外一篇新聞報道中,德穆尼談的是蘇聯在紅場對面修建歐洲最大、擁有3000間客房的“羅西亞大酒店”(Hotel Rossiya, 建于上世紀60年代)。德穆尼調侃道,不知道酒店員工是否需要穿上旱冰鞋、在走廊里穿梭。
當然,50年彈指一揮間,世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首先,德穆尼常駐的蘇聯已經不復存在。順便說一句,龐大的羅西亞酒店也在幾年前已經被拆除。
當然了,德穆尼報道的歷史特征——斷斷續續的電話線、虛虛忽忽的黑白片——也都成了歷史。
過去的措辭今天依然適用
但是,令人吃驚的是,仔細研究一番德穆尼報道中的措辭,聽聽他到底在說些什么,突然間,一切好像都變得那么熟悉。
比如,德穆尼當年在一份報道中形容俄羅斯和西方的關系是“明顯寒冷”,看看現在,還不是依舊如此?
在另外一份報道中,德穆尼談到了蘇聯當局和新一代年輕人之間的緊張關系。他說,俄羅斯青年一代“躍躍欲試、試圖擺脫束縛”。這句話,就是今天發新聞報道再用一次,還是非常合適。
(編輯/立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