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蒂羅爾是意大利最富有的一個省份,當地人多數講德語,享有自治地位。隨著歐元危機深化,意大利政府希望南蒂羅爾多為國庫做貢獻,引起當地人的反感,并給分離勢力添柴。
幾年前,我需要給南蒂羅爾(South Tyrol)戰(zhàn)爭公墓協會打電話。
奧地利與意大利交界處的阿爾卑斯型高山冰川融化,露出3位陣亡士兵的尸體。這些士兵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殘酷的山區(qū)戰(zhàn)役中喪生的。
接電話的男人講一口帶著濃重的蒂羅爾口音的德語。
我問他:“這些士兵是奧地利軍人還是意大利軍人?”
他回答說:“是奧地利軍人。”
我接著問到:“尸體具體是在哪里發(fā)現的呢?”
他說:“在阿爾卑斯奧特勒山(Ortler)。那里曾經屬于奧地利,不幸的是,現在歸意大利了。”
南蒂羅爾曾經是奧匈帝國的一部分,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后劃歸意大利。意大利人希望控制勃倫納山口(Brenner Pass)以南的阿爾卑斯山區(qū)。
這里許多人母語都是德語。其中一些人,包括戰(zhàn)爭公墓協會接電話的那位先生,到現在都覺得難以接受,這個地區(qū)歸意大利已經將近100年了。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法西斯獨裁者墨索里尼鼓勵南方的意大利人到南蒂羅爾來定居。學校、法庭、公共機構普遍禁止使用德語,地名也被“意大利化”了。這些措施可能帶來的后果之一,如同當地一位作家對我解釋的那樣,是說德語和說意大利語的人群之間存在“長期的敵意”。1939年,緊張急劇升級。當時,希特勒和墨索里尼達成一致,給說德語的人一個選擇:繼續(xù)留在南蒂羅爾、被強制融入意大利語言和文化;或者搬到德國去,放棄祖輩居住的故土。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的爆發(fā)意味著上述協定只落實了一半兒。但是,這一舉措留下了痛苦的后遺癥。
來自南蒂羅爾首府搏爾扎諾(Bolzano)的一名婦女告訴我說:“這樣做有強烈的分裂性。如果留下來,你可能會被叫做叛徒;走,別人可能會說你是納粹。直到現在,在普通家庭、包括我家里,仍然能看到這樣的分裂,爭論當初到底是誰決定是走還是留。”
現在,南蒂羅爾蓬勃發(fā)展,是意大利最富裕的省份,雙語,是生活中的正常現象。
芭芭拉是一位年輕的公關顧問,我和她在搏爾扎諾一處中世紀的庭院喝咖啡。芭芭拉告訴我說:“我男朋友的母語是意大利語,我的母語是德語。”芭芭拉接著說:“做生意,這有很大的優(yōu)勢。南歐、北歐的市場我們都有深入的了解。”
到了上世紀70年代,說德語和說意大利語的人之間的關系總算開始好轉了。當時,意大利給與南蒂羅爾自治權。根據自治協議,南蒂羅爾的稅收90%歸南蒂羅爾。
但是現在,意大利面臨深重的金融危機,舊時的敵意又在死灰復燃。
羅馬希望南蒂羅爾多向國庫交錢,幫助充實意大利的國家預算,但是,南蒂羅爾的政治家說,這樣做等于違背當初的自治協定。這也給規(guī)模不大的分離主義運動注入了新的活力。分離運動的領頭組織是“南蒂羅爾步槍手歷史聯合會”,人稱“南蒂羅爾保護者聯盟”(Suedtiroler Schuetzenbund)。保護者們經常穿上民族服裝、戴著裝飾有羽毛的帽子游行示威,他們多年來一直爭取與奧地利的北蒂羅爾統(tǒng)一。保護者聯盟的領袖泰勒爾(Elmar Thaler)激動地對我說:“經濟形勢越壞,對我們越有利。人們開始認識到,他們和意大利無關。”
但是,另外一位搏爾扎諾人佛朗茲卻持懷疑態(tài)度。
他告訴我說:“保護者是少數。大多數人不想脫離意大利。但是,我們的歷史傷痛仍然沒有撫平,這也是事實。看看這兒的建筑吧。”
漫步搏爾扎諾,我開始懂得了佛朗茲那番話的含義。老城區(qū)的感覺非常“蒂羅爾”,歌德式狹窄的拱廊街巷,優(yōu)雅漂亮的廣場,日爾曼英雄人物的塑像,比如,著名詩人福格威德(Walther von der Vogelweide)。但是,一過河,眼前是景色截然相反的另外一個城區(qū)。這里到處可見意大利法西斯修建的龐大建筑物。
佛朗茲說:“真有點荒唐。搏爾扎諾最有爭議性的建筑是稅務局!”稅務局大樓莊嚴肅穆、如同幾何圖案,大樓建于二戰(zhàn)期間,當時是法西斯政黨的總部。大樓正面,巨大的石雕帶歷數掌權者的成就。正中央,是墨索里尼騎在馬背上。
(編輯/唐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