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闕空流憂國淚
——青島康有為故居

●解維漢

冬日的暖陽照射在青島呈斜坡狀的福山支路上，行人十分稀少，我看到路邊五號大院里坐落著頗為氣派的一座尖頂券門小洋樓，門外的石碑告訴我：康有為故居『天游園』到了。 這座雄偉開闊的德式建筑始建于一八九九年，原為德國總督副官弗萊海爾·利利恩可龍的宅第，一九二三年康有為入住其中，一九二七年三月三十一日仙逝于此，他的墓就在青島浮山西麓的茅嶺。

康有為(一八五八———一九二七)原名祖詒，字廣廈，號長素，廣東南海人，著有《新學偽經考》《孔子改制考》《大同書》等，堪稱近代中國政治制度改革先行者。 一八九八年他提出『變法圖強』，曾七次上書，終于被光緒皇帝采納，史稱『百日維新』，這是近代中國第一次觸及政治制度的改良運動，后來變法受到慈禧太后的鎮壓而失敗，光緒被囚禁瀛臺，維新六君子被斬菜市口，康有為倉皇離京，沖破慈禧太后的綿密羅網，輾轉搭上一艘外輪，逃往歐洲。 一九一七年，他曾回國參加張勛復辟，身穿嶄新六品主事官服匍匐在大殿山呼『萬歲』，再遭失敗。隨后來青島，被紅瓦綠樹、青山碧海的海濱城市所吸引，租住在福山路住宅，看到此處『屋雖卑小，而園甚大，望海碧波，僅距百步』，于是買下了這座房子，并將家人一起遷到青島， 還寫下一首詩記述了得此新居的愉悅心情：

截海為塘山作堤，茂林峻嶺樹如薺。

莊嚴舊日節樓在，今落吾家可隱棲。

正門上方懸掛有康有為弟子劉海粟先生題寫的『康有為故居』匾額。 步入二樓正室，迎面是康有為銅像。 旁邊為客廳，太師椅、茶幾、條案、博古架等家具都為紫檀螺鈿材質， 據說是第二代恭親王溥偉離青島前留給康有為的。 屋角放一尊『哥倫布石像』。墻上有康有為墨跡，是他變法失敗后動蕩后半生的心情寫照。當年晚清遺老、西方傳教士、 北洋官僚及革命黨人俱為這里的座上賓。此處雖遠離權利中心，但當時卻依然鴻儒滿座， 足見康有為在政界和文化界的影響。客廳隔壁是康有為的臥室，布置十分簡潔，門口右首是洗手盆和理容臺，屏風后面是一張三面圍的古式雕花木床，床側是古色古香的太師椅和茶幾， 房間西南角擺放一架座鐘， 表盤的時刻定格在五點三十分，是康有為逝世的時間。客廳對面是康有為生平史跡展， 大量的照片和文字記錄了康有為充滿奇崛的坎坷一生， 墻上有一禎康有為七十壽辰時身著清代禮服的遺照， 這張照片拍攝時清王朝已被推翻十六年。

沿著紅色老式木樓梯登上三樓， 就看到康有為的書房， 房內有康有為用過的六角櫥，還有一個跟其輾轉南北的書箱。墻上掛有康有為集孟浩然句頗有氣勢的一聯：

天地誰開辟；

江山此郁盤。

末代皇帝溥儀曾親題『天游堂』相贈，墻上醒目懸掛康有為自題的書房匾額『解慍軒』，『解慍』是時時提醒自己要心平氣和，表達了他晚年的苦悶心境。西端墨寶展室懸掛五幅康有為對聯書法：

陳詩聆國政；

講易剖天心。

語出清俞樾《春在堂楹聯錄存· 集漢隸校官碑》。詩指《詩經》，易指《易經》。昔有太師陳詩以觀民風、季札聽樂而知盛衰。士大夫可誦詩三百篇而知國政。

下澤聊緩轡；

上德可潤身。

『下澤車』是一種可在水田和沼澤中使用的車，『緩轡』意為放松馬韁緩行。『上德』為上等品德。 『潤身』為身心受益。

開徑望三益；

藏書富百城。

上聯出自南朝江淹《陶征君潛田居》詩，『三益』典出《論語· 季氏篇》『益者三友…… 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 』意為同正直的人交朋友，同誠實的人交朋友，同見多識廣的人交朋友們。

紅杏林中果；

青囊肘后方。

『青囊』： 古代裝醫書的布袋，借指中醫。 『肘后方』： 晉代名醫葛洪著有《肘后方》，借以泛指隨身攜帶的丹方。

大觀拓宇宙；

即事高華嵩。

上聯說做人要胸懷寬廣， 包容宇宙；下聯說處事要風格仁厚，高于華岳嵩岳。這些對聯抒發了康有為的遠大抱負和高尚情操。 康有為書法史稱康體，筆力雅健，風神恣肆，意境高遠。

相鄰的藏品展室陳列著康有為《大同書》手稿和他周游世界帶回的指南針、瓷器、工藝掛毯、埃及三角鏡以及各國銅幣等物品。

康有為一九二七年從上海回到青島參加完春和樓的酒宴后，一病不起，很快病逝。一九二七年，李振文的《康有為墓志銘》記載： 『一日，某同鄉宴公子英記酒樓，未終席，腹大疼。急畀歸，次日，公曰： 嘔吐竟夜，毒已清矣。 健談如昔。 夜五鼓，忽急促來報，而公已逝矣，時二月二十八日矣。』康有為究竟死于普通食物中毒還是有人故意投毒， 從事發之日起便不斷有各種推斷揣測，至今未有定論，已成謎案。 著名書法家王蘧常教授為康有為墓園撰寫了一副聯語：

萬木風高，際海蟠天終不滅；

一言心許，鏤肌銘骨感平生。

洋樓右側院內有康有為手植銀杏樹一棵，每至深秋碩果累累，爾后便帶來一片『碧云天、黃葉地』的幻美景象。 解放后， 小樓曾住進十多戶居民， 成為大雜院，一九八六年，經過維修的故居對外開放。 這座并不顯眼的小樓，因為居住過近代史上舉足輕重的風云人物， 而吸引來全世界游客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