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人聲鳥聲 (外二首)

□浪行天下

對于生活，我已倦于思索

更深的麻木，讓我從最初的窺視者

到半睜半閉，到現在

成為聆聽者的姿態。多年來

在城市的茶館里

一曲曲南音，一遍遍吹拂

仍然使我心如止水

但今夜，在鄉下偶遇這曲南音

三弦被我聽成了蛙鳴

琵琶聽成了蟋蟀

這鄉下草間的蟲鳴協奏

讓故鄉的泥土、樹木、河流

還有風雨雷電，和那久違的炊煙

如此逼近，絲絲縷縷地進入

我的心底，哦

我聞到了它熟悉的稻茬的芳香

這溫馨的土壤

這母親一年年，灑下除草劑的土壤

才沒有讓城里的仇恨

在我心底生根發芽

南音：荼蘼架

沒有交規。花開得橫沖直撞

高原。懸崖。阡陌。溝渠。到處都有

奔馳的花影。春天的馬力很足

二十四番花信風，堵塞在一曲南音中

迎春花超速了，薔薇亂按喇叭

棠棣不按道行駛。瑞香橫穿

桐花和麥花，干脆練習低空飛行

荼蘼架下，南音亂成一團

遇到紅燈了。楝花也不減速

荼蘼打個急彎，拐進更熾熱的車道

春到荼蘼花事漸了。明月照耀

鶯飛草長。春風一個急剎

猛回首，背后的春天

慘不忍睹，簡直就是一車禍現場！

南音：空房清

窗欞是雕花的，屏風是雕花的

舊時光是雕花的

仿佛她呆滯的眼神是鏨，是鑿子

鏤空了四壁透風的房間

一整個下午，她無所事事

一整個冬天，她百無聊賴

似乎還在傳染，一整個青春

她擔心能否，找到那花骨朵般的結頭

來理清這曲南音的亂麻？

她的目光飛倦了，停留在

精美紋飾的某個點，仿佛斂翅的蝶

順著圖案的紋路，她慢騰騰走啊走啊

卻永遠沒有盡頭，沒有終點……

突然她發現：那眼花繚亂的紋理

其實只是，一根環徊的線

就像這曲拖冗的、纏綿的南音

其實只是，一聲長長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