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頭發 短頭發

黑龍江/季冬梅

苗苗爸爸和李青青結婚了。奶奶回鄉下前把苗苗攬在懷里叮囑著：寶貝孫女，你都上小學三年級了，該懂事了。叫李阿姨媽媽吧。苗苗噙著淚小貓似地窩在奶奶懷里不吭聲。

每天李阿姨都早早起來做飯。飯做好后，她就靠著廚房門笑吟吟地說：苗苗動作快些，早飯做好哩。苗苗勾著頭趿著拖鞋快步往衛生間走，一聲不吱。

苗苗家不富裕，每天都是土豆白菜之類的平常菜，但李阿姨都能做得香噴噴誘人的食欲。苗苗吃著順口，每頓飯都吃得小肚子滾圓。苗苗不再張羅上奶奶家了，因為奶奶做的飯實在不好吃。

看著長發飄至腰際的李阿姨裊裊婷婷地在家里走來走去，苗苗悶悶地想：已去世的媽媽頭發軟軟的一小縷兒，是沒法散著披在肩上的。苗苗緊咬著嘴唇下決心也要留長頭發。

李阿姨有一把漂亮的牛角梳子。當她的纖纖素手握著牛角梳子在瀑布一樣的黑發上滑動時，苗苗總是目不轉睛地盯著看。她留意李阿姨梳頭的每一個細節，然后躲在衛生間握著牛角梳子認真模仿。李阿姨洗頭時，苗苗的目光不停地往李阿姨頭上飄。后來，每當李阿姨洗頭時就叫來苗苗一同洗。她把洗發液輕輕抹到苗苗頭上再輕輕揉搓。這時苗苗最聽李阿姨的話，讓她低頭就低頭，讓她閉眼睛就閉眼睛。

苗苗的頭發長得很快，但依舊是細細的一縷兒。她打電話急急地問奶奶：頭發咋樣才能長得像李阿姨那樣又濃又黑？奶奶在電話里大笑：你的頭發隨你媽了。奶奶的話讓苗苗的心涼了好半天。

暑假，苗苗從奶奶家回來發現李阿姨的長發上帶著有五彩鉆的發夾。亮閃閃的發夾刺疼了苗苗的雙眼。她嘟著嘴低著頭快步往自己房間走去。爸爸大聲叫她也沒應聲。李阿姨悄悄來到苗苗房間柔聲問：苗苗咋不高興？苗苗瞄了一眼閃閃發光的發夾細聲細氣地說：我不在家時阿姨給自己買禮物了。李阿姨怔了一下，她取下發夾麻利地帶在苗苗頭上了：這發夾阿姨帶著太艷了。咱家苗苗帶著才好看哩。苗苗的臉蛋泛紅了。她歡喜地拿起鏡子左照右照，還美滋滋地叫爸爸來看呢。

有一天在廚房門口，苗苗聽到爸爸對李阿姨說：難為你了，總挑苗苗愛吃的飯菜做。苗苗的心涌起一圈圈幸福的漣漪。她躡手躡腳走進衛生間，把那只漂亮的牛角梳子緊緊貼在胸口好半天。

一次，苗苗撫摸著李阿姨的長發哧哧笑：理發店的姐姐說阿姨的長發特別好，能賣好多錢呢。李阿姨捏了一下苗苗的小鼻頭咯咯咯地笑了。

冰天雪地的日子，苗苗在放學的路上不幸摔傷了。她昏迷不醒，馬上被送進省城的大醫院。兩個小時的手術后，苗苗終于蘇醒了。李阿姨寸步不離地守在苗苗病床前。

每天，李阿姨都用那把漂亮的牛角梳子給苗苗梳頭發，梳完后她總是認真地把閃閃發光的五彩鉆發夾別在苗苗的長發上。她還輕聲細語地給苗苗讀故事書。苗苗一邊靜靜地聽著，一邊把李阿姨的長頭發在她的小手指上纏過來又纏過去，微微上翹的嘴角不時有笑紋滑過。

苗苗出院的前一天，苗苗爸爸才從工地趕過來。他疲憊不堪地從小兜里掏出一沓錢交給妻子：把欠的醫療費交了。晚飯后，李阿姨從外面回來，苗苗發現李阿姨的長頭發沒有了，只是滿頭短短的小卷發。苗苗愣了片刻，突然一頭扎到李阿姨的懷里大聲哭起來。李阿姨摟著苗苗顫聲說：阿姨的頭發長得可快哩。

回到家的當天，苗苗就溜到理發店。她果斷地把長發上亮閃閃的發夾摘下來，懇求理發員把長頭發剪掉了。滿頭毛茸茸的短頭發讓苗苗顯得很頑皮。

當苗苗握著發夾輕手輕腳地走進家時，李阿姨吃驚地睜大了雙眼。苗苗嘻嘻笑著舉著五彩鉆發夾：咱倆誰的頭發長得快，誰就先帶這個發夾。李阿姨激動地張開雙臂把苗苗攬到懷里，有淚悄悄從眼角滑落下來打在苗苗手中的發夾上，五彩鉆顯得更加亮閃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