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登渤
2011年冬天,為迎接黨的90 華誕,我和劇作家姚運煥老師接受了一項任務——創作話劇《上南梁》。
稍具歷史常識的人都會從劇名中看出這部戲的描述對象是陜甘邊革命根據地那段波瀾壯闊的歷史,那段血雨腥風的歲月,那段厚重而又復雜的往事。這其中,有兩個揮之不去的名字——劉志丹和習仲勛。
翻檢兩個人的生平,我們始終無法捕捉到這兩個人物作為藝術形象的立腳點,更無法梳理出這部戲的主線,我們被浩若煙海的史料吞沒了。
有一天,習仲勛的一張照片吸引了我們的目光,照片中的習仲勛一身戎裝,軍帽下,是一張稚氣未脫的臉龐。這張臉龐,讓我們產生了些許的惶惑,它和我們將要寫的陜甘根據地的領導人有聯系嗎?
那張照片照于陜西鳳州,正是習仲勛隨隊伍去兩當的路上,照完不久,習仲勛便參與領導了震動一時的兩當兵變。
查了一下當時習仲勛的年齡,還不足19 歲。再往下查,習仲勛擔任陜甘邊區蘇維埃政府主席時只有21 歲,而叱詫風云的劉志丹當時也不過32 歲。
這樣的年齡,可以設想嗎?對比一下自己,頓覺汗顏。
汗顏之余,仿佛又豁然中開,被點燃的思緒,在激動之余也被厘清了。于是,我們在劇本的扉頁上,寫下了這樣一段題記——
那是一個年紀輕輕就干大事,年紀輕輕就丟掉性命的時代。無一人老態龍鐘,無一人德高望重,無一人切磋長壽、研究保養。需要熱血的時代,便只能是年輕人的時代。
這借自金一南《苦難輝煌》中的一段話,讓我們完成了《上南梁》的創作。如釋重負。
也正是從那個時代起,我的目光開始追尋習仲勛的足跡,并且無數次地在一個地方停留,那就是兩當——習仲勛以19 歲的年齡領導一場兵變的地方。
說來尷尬。寫完這部戲的兩年多的時間里,我不曾去過兩當,而且先前也不曾去過。這是一個缺憾,令人尷尬的缺憾。
機緣總是會留給有心人的。2013年5月,我終于踏上了兩當的土地。第一次。
同行的全是作家和詩人,應該說是一次文學之旅。但在我的腦海中,卻始終文學不起來,我只能讓自己逡巡在歷史的思辨中。
對我們行程的安排,體現了主人的心思,安排總是或多或少地圍繞著兩當兵變這個主題。
在兩當兵變的舊址前,我看到的是一間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屋舍,可它卻是當時營部的駐地,兵變的槍聲,正是從這里傳出。在楊店,我們走在了當年起義隊伍曾經走過的街道上,作為省級“歷史文化名村”它還保留著古樸的風貌,古老的建筑依舊保持著當年的姿容,這的確難得。太陽寺,這里是兩當兵變后,隊伍的第一個落腳點,在這里,部隊完成了整編,一棵參天蔽日的大樹下,據說正是起義部隊領導人講話的地方。
兩天的周流,我沒有看出兩當的特別,但也不無印象。簡單地推理,我覺得兩當是一個精致的小縣。的確,它面積不大,只有一千多平方公里,人口只有五萬多。此其精致之一。兩當境內,隨處可見蒼翠的山嶺,清澈的溪流,茂密的森林,對于稔熟了大漠戈壁的我而言,它又的確帶上了一種江南山水的精致。作為一個初來兩當的過客,我只留下了這粗淺的印象。
但是,僅僅把印象停留在這個層面上,似乎輕慢了兩當。
一個小縣,就可以對它輕慢嗎?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我不禁又一次熱汗淋漓。19歲的習仲勛,可以對他輕慢嗎?這樣的問題,敢往下想嗎?
年紀輕輕可以干大事,一個小縣就不能成就歷史嗎?小縣兩當,不正是成就了年紀輕輕的習仲勛嗎?習仲勛的人生第一件大事不正是成就在小小的兩當嗎?
兩當雖小,它畢竟是書寫過青春和熱血的土地。
我不敢再輕慢了,否則,將對不起兩當,抱愧于兩當。如果僅用精致來概括兩當是一種輕慢的話,那么,準確的是什么呢?
年輕。
是的,曾經稱為“秦隴之捍蔽,巴蜀之襟喉”的兩當,雖然過去的歷史已很久遠,但并不曾老去,依舊年輕。正是這一份年輕,才成了青春與熱血揮灑的舞臺。
年輕的兩當,注定會干大事,它無經老態龍鐘,也無需自嘆弗如。因為它有熱血,有青春……這一切,不正是兩當的歷史、兩當的未來嗎?
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