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論中國古體小說的觀念流變

2013-12-10 05:21:14··
明清小說研究 2013年1期

· ·

摘要中國小說觀念的理論建構,直到唐末五代時期,依然停留于無固定文體特征的子說。宋代歐陽修通過《崇文總目》與《新唐書·藝文志》小說類的編撰,將雜傳、傳奇等納入小說范疇,使得敘事成為小說表現方式的主要特征,從而開啟了傳統小說觀念向近代小說觀念的轉變。明人胡應麟六分小說,并將不宜歸屬于子部其他類別的作品都歸入小說,標志著元明以來小說觀念在宋人的基礎上愈行愈遠,不僅小說范疇出現無限擴大的極端趨勢,而且小說觀念也嚴重脫離了漢唐小說重“道”輕“技”的主旨。清代紀昀和四庫館臣在編撰《四庫全書》時,厘正了小說觀念發展中的一些誤區,確立了回歸漢唐小說觀念的主旨,并通過對小說理論的指導性論述,甄別了古體小說正確的體系構建,客觀上為古體小說與通俗小說在近代的觀念區分,提供了理論基礎。

關鍵詞中國古體小說 觀念 流變

“小說”一詞出現較早,大約在戰國時期,如《莊子·外物篇》所云“飾小說以干縣令,其于大達亦遠矣”①,并非指漢唐以來小說之意。而《荀子·正名篇》所云“小家珍說”②,則近乎此意。兩漢之際,劉向、劉歆借其名立小說家于諸子,以言說理、以事說理,確立了中國小說獨特的說理性質與特征。此后,小說觀念與范疇演變不絕,至趙宋以后,敘事漸與說理并重,遂分化兩支,一支尚延漢唐余脈,今又稱“文言小說”、“古小說”或“古體小說”;一支獨重敘事,遂以宋元話本、明清章回,羼入小說系統,實為通俗小說觀念之新變。至近代西學東漸,又與西方敘事小說觀念互為轉用,敘事幾為小說之全部特征,說理之傳統性質隱入幕后,不為常人所知。本文主要討論前者,即古體小說觀念。

一、先秦至宋古體小說觀念的創立與革新

小說觀念的正式形成,源自漢代劉向、劉歆父子的校書行動。劉氏父子將小說家歸入《七略》中的諸子略,確立了小說作為諸子之說的范疇,并以“又有小說家者流,蓋出于街談巷議所造”、“有采于異同者也”③,明晰了小說的表現特征與創作目的,為班固在《漢書·藝文志》小說家類的經典定義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漢書·藝文志》小說家類的小序云:

小說家者流,蓋出于稗官。街談巷語,道聽途說者之所造也。孔子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遠恐泥,是以君子弗為也。”然亦弗滅也,閭里小知者之所及,亦使綴而不忘。如或一言可采,此亦芻蕘狂夫之議也。④

基于史家的考慮,班固的定義在劉氏父子的基礎上,將“小道”作為小說的核心評價標準。這種闡述的方式,體現了在儒家思想的指導下,史家對小說的創作來源、傳播方式與表現手段的不屑和實際否定。故而伴隨著小說體系的產生,“諸子十家,其可觀者九家而已”⑤的無形枷鎖也時刻限制著小說地位的提高。但與史家的著眼點不同,漢代的士子們對小說的特征與性質作出了積極的回應和評價。桓譚《新論》云:“若其小說家,合叢殘小語,近取譬論,以作短書,治身理家,有可觀之辭。”⑥對小說如何將“小道”這種核心社會功用體現出來的方式與手段,作出了精辟的總結,并進一步增強了社會功用性,提升了小說的學術地位。漢代小說觀念與體系也從多方面完成了最初的構建,并長時間的持續影響小說的創作和觀念的演變。

魏晉南北朝時期,小說進入了一個穩定發展的階段,其作為子說之一種的總體認知得到了加強,梁代阮孝緒修《七錄》,即將小說書作為子兵錄的一部加以著錄⑦。蕭梁書目的判斷得到了唐人的全面繼承。唐高宗顯慶元年(656),令狐德棻監修完成《隋書·經籍志》,在參考《七錄》的基礎上,結合小說創作的實際發展,對漢代小說觀念作出了進一步的理論總結,完善了小說體系的構建。《隋書·經籍志》子部的總序云:“《易》曰:‘天下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儒、道、小說,圣人之教也,而有所偏。”⑧唐人對小說宏觀的把握,沿襲了漢代以小說的社會功用作為判斷標準。在子部小說類的小序中,唐人以追源溯流的方式,更為細致地闡述了對小說的理論思考與價值判斷。其云:

小說者,街談巷語之說也。《傳》載輿人之誦,《詩》美詢于芻蕘。古者圣人在上,史為書,瞽為詩,工誦箴諫,大夫規誨,士傳言而庶人謗。孟春,循木鐸以求歌謠,巡省觀人詩,以知風俗。過則正之,失則改之,道聽途說,靡不畢記。《周官》,誦訓“掌道方志以詔觀事,道方慝以詔辟忌,以知地俗”;而訓方氏“掌道四方之政事,與其上下之志,誦四方之傳道而觀衣物”,是也。孔子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遠恐泥。”⑨

唐人不僅準確把握了小說“街談巷語”的創作來源與傳播方式,也有意將小說創作的名義主體“小說家”,由漢代觀念中的稗官上升為“掌道四方之政事”的訓方氏。同時,對“小道”所能體現的社會功用價值,唐人也將其提升為“圣人之教”。多角度地探討后,唐人完成了小說發展史上對小說觀念的第一次理論改造與價值強化。從盛唐直至五代,雖然在小說的創作層面出現了越來越多的非說理性分化,敘事的傾向也逐漸突出,但在觀念層面,依然嚴謹地恪守漢唐小說觀念的基調。如五代時劉昫等人撰《舊唐書》,依據毋煚《古今書錄》,著錄“開元盛時四部諸書”⑩,修成《經籍志》。這部書目可以認為是《漢書·藝文志》與《隋書·經籍志》中小說觀念的自然延續,“芻辭輿誦”成為這個時期人們對小說表現特征的理論把握,對作品性質、類別體裁的選擇標準,也大致沒有超越《隋書·經籍志》的著錄范圍。

小說觀念的第二次重大演變發生在北宋時期,是由歐陽修來主導的。變化最初體現在《崇文總目》的編撰中。宋仁宗景祐元年(1034),歐陽修以館閣校勘之職預修《崇文總目》,后以直言論事坐貶夷陵。寶元二年(1039),復為館閣校勘,仍修《崇文總目》。慶歷元年(1041),《崇文總目》修成。歐陽修在《崇文總目》的《敘釋》中對小說類的作品闡述了這樣的理論觀點:

《書》曰:“狂夫之言,圣人擇焉”,又曰“詢于芻蕘”,是小說之不可廢也。古者懼下情之壅于上聞,故每歲孟春,以木鐸徇于路,采其風謠而觀之。至于俚言巷語,亦足取也。今特列而存之。

歐陽修對小說觀念的闡述依然著重于對小說核心價值的肯定,即“小道”的社會功用,并且稟承了唐人為小說尋找存在合理性的傳統。這與唐人對小說體系的構建方向是一致的,并繼續強化了唐人小說觀念體系中對于傳播與記錄的獨特特征的突破,豐富了小說體系的理論基石。

雖然在這篇《敘釋》中,歐陽修并沒有特別論述到小說的文學性特征,但是在小說類作品的具體著錄中,我們還是可以發現這個巨大的變化,即具有明顯敘事特征的小說作品的著錄。盡管《崇文總目》現已散佚,僅憑輯佚的著錄書目,我們依然可以清晰地發現,《崇文總目》小說類著錄書目數量大為增加,遠遠超越了《隋書·經籍志》與《舊唐書·經籍志》的著錄數量,達到152部,588卷(實為149部,577卷)。值得我們注意的是,在《隋書·經籍志》與《舊唐書·經籍志》中歸屬于史部雜傳類的作品,有4部在《崇文總目》中被收入到小說類,即祖沖之《述異記》、干寶《搜神記》、吳均《續齊諧記》和顏之推《冤魂志》。考慮到《崇文總目》對唐代開元時期之前書目的著錄數量,及本身的散佚程度,這種變化就具有代表性,而絕非特殊情況。

雜傳在史志書目中被著錄,最初出現在《漢書·藝文志》六藝略的“孝經”類,其云:“《雜傳》四篇。”僅僅作為對《孝經》解說的詞匯用語,還不是一個獨立的文體類別。魏晉以后,雜傳得到長足發展。阮孝緒在《七錄》中的記傳錄單獨設立雜傳部,著錄雜傳作品“二百四十一種,二百八十九帙,一千四百四十六卷”。數量如此眾多的作品出現,足以說明此時的雜傳體已經成為史學的一種固定表達形式。唐人修《隋書·經籍志》,對雜傳進行了系統的學術梳理,重在突出魏晉以后一部分雜傳作品呈現出的“雜于虛誕怪妄之說”的特征。同時,在理論的宏觀認知上,唐人依然認為“蓋亦史官之末事也”,所以歸屬史部大類。

歐陽修既然在《崇文總目》中,將一部分雜傳作品的性質歸屬,改判為小說,那就說明相對唐人,宋人的雜傳觀念已經發生了部分變化。《崇文總目》對此有一定的闡述,歐陽修在傳記類小序的撰述中,對唐人雜傳的理論建構,體現出既有繼承、又有發展的史家態度。他強調了雜傳具有“聞見各異”的特點,又刪除了唐人“而又雜于虛誕怪妄之說”的特征認知,從史學的角度上看,無疑是厘清了史學材料的真偽運用,成為唐代史學家劉知幾《史通》觀點的實踐者。但是,如果從小說的角度去解讀,歐陽修將這些由于具有“虛誕怪妄”的特征,不再被歸屬雜傳類的作品,而歸屬于小說類,那么事實上,以歐陽修為代表的宋人小說觀念,無疑也具有了這一部分雜傳作品的“虛誕怪妄”的表現特征。不僅如此,更為重要的是,小說從此具有了雜傳書寫體式的使用權,將敘事特征納入了理論范疇,為體系的發展通往新的天地提供了一個非常關鍵的橋梁。

《崇文總目》將《隋書·經籍志》、《舊唐書·經籍志》中原屬雜傳類的一些作品,歸屬于小說類,無疑增強了小說的敘事特征。同時,雜傳的敘事特征也強化了小說的文體性,使小說得以由表現“小道”的核心特征為主,事實上轉化為表現敘事的文學特征為主。雖然歐陽修在《崇文總目》中的理論表達還不是十分清晰,但是他對小說從史部借鑒合理因素的觀念是堅定的。所以在《新唐書·藝文志》中,他進一步以“史官之流”強化了這樣的認知視角,再一次將《崇文總目》呈現的小說觀念的變化繼續深入。《新唐書·藝文志》的小說家類共著錄作品“三十九家,四十一部,三百八卷。(失姓名二家,李恕以下不著錄七十八家,三百二十七卷。)”《崇文總目》中出現的將雜傳類作品歸屬于小說類的變化,在《新唐書·藝文志》中繼續得到顯著體現。《隋書·經籍志》有載的22種雜傳類作品,在《新唐書·藝文志》中被歸屬于小說類;《舊唐書·經籍志》有載的25種雜傳類作品,在《新唐書·藝文志》中被歸屬于小說類。不僅如此,在可考的范圍內,《崇文總目》有載的10種傳記類作品,在《新唐書·藝文志》中被歸屬于小說,也體現出歐陽修修正小說觀念的意識在實踐中不斷增強。

同時,對唐代出現的最具特色的敘事文體——傳奇,歐陽修也給予了理論上的思考。北宋初期,宋人對唐傳奇的認知,都將其與雜傳作為相同的類屬。宋太宗太平興國三年八月(978)編成的《太平廣記》,在第484—492卷收錄了《李娃傳》等14篇傳奇作品,并單獨設立類別,命名為“雜傳記”。《太平廣記》撰成后,雖于“太平興國六年正月奉圣旨雕印板”,可是“言者以為非學者所急,收墨板藏太清樓”,所以未能廣泛流傳。但我們發現,于太宗雍熙三年(986)編成的《文苑英華》,在第792—796卷收錄了被命名為“傳”的一類作品,其中包括了一般概念下的傳體文和一些傳奇作品,如陳鴻《長恨歌傳》、沈亞之《馮燕傳》等。可見,《文苑英華》與《太平廣記》對傳奇作品的性質判別基本相近,都歸屬于“雜傳記”或“傳”的大類。歐陽修對傳奇的認識并未止步于此,而是繼續深入。《崇文總目》雖在傳記類著錄了如《虬髯客傳》、《李靖行狀》這樣的傳奇作品,又在小說類著錄了相同性質的《補江總白猿傳》與裴铏的《傳奇》,體現出對這一類作品性質的把握與分類還未最終確定。但這樣看似混亂的分類,其實也反映出在宋人的觀念中,傳奇由雜傳或傳記的性質漸次融入了小說的范疇。所以當宋仁宗嘉祐五年(1060),歐陽修主導下的《新唐書·藝文志》全部完成后,傳奇作品已不再著錄于傳記類,而全部歸類于小說家類,其小說家類著錄了傳奇集如裴铏《傳奇》和單篇傳奇作品如《補江總白猿傳》,顯示出對《崇文總目》修成以來的傳奇性質判別與小說觀念發展。

中國小說觀念的理論建構,直到唐末五代時期,依然停留于無固定文體特征的子說,而如何獲得一種充滿文學色彩的表達形式,成為一種具有主要特征的敘事文體,正是傳統小說觀念向近代小說觀念轉變的關鍵。歐陽修通過《崇文總目》小說類與《新唐書·藝文志》小說類的編撰,開始了第一次具有里程碑意義的理論嘗試,借助于雜傳類文體的表現形式,為小說贏得了一種標志性的文體依據。就小說觀念的發展進程看,敘事文體的引入,不啻于對漢唐小說觀念的重建。而這種成功的變革,也引發了紀昀撰修《四庫全書總目》對小說觀念的再次沖擊,后文將對此詳細論述。

二、明代古體小說觀念的持續開拓——以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為例

有明一代,比較重要的官修書目有三種,一為正統年間楊士奇等人所編《文淵閣書目》;一為萬歷末年張萱等人所編《內閣藏書目錄》;一為萬歷年間焦竑所編《國史經籍志》。但是這三部書目皆出自本朝,著錄水平有限,尤其是《國史經籍志》,“叢抄舊目,無所考核,不論存亡,率爾濫載。古來目錄,惟是書最不足憑”。故清人修撰明史,在編寫《藝文志》時,并不據以官修史志書目,反以私家書目作為參考藍本。清人黃虞稷在其父黃居中《千頃齋藏書目錄》六卷的基礎上,編成32卷的《千頃堂書目》,收錄了宋、遼、金、元、明的著述17800余種,其中明人著述15400余種,宋、遼、金、元著述2400余種。王鴻緒編《明史稿·藝文志》,以《千頃堂書目》為據,大幅刪削歷代著述,只錄有明人著述4600余種,張廷玉編《明史·藝文志》,以王稿略加修改,遂成定稿。故我們翻檢《千頃堂書目》與《明史·藝文志》,均不能直接考察出明人對漢唐小說觀念的繼承與發展。

雖然我們無法從史志書目中了解明人小說觀念的發展,但是小說觀念的理論研究在明代出現了較為全面與系統的討論,這就主要反映在明代后期胡應麟所撰的《少室山房筆叢》中。胡應麟對明代小說觀念的構建貢獻集中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胡應麟突破《漢書·藝文志》中“諸子十家,其可觀者九家”的歷史限定,第一次將小說提升到九流之列。《九流緒論》云:“余所更定九流:一曰儒,二曰雜(總名、法諸家為一,故曰雜。古雜家亦附焉),三曰兵,四曰農,五曰術,六曰藝,七曰說,八曰道,九曰釋。……說主風刺箴規而浮誕怪迂之錄附之……說出稗官,其言淫詭而失實,至時用以恰見聞,有足采也,故次說。”雖然諸子中的縱橫家由于歷史的發展而消亡,在《隋書·經籍志》、《舊唐書·經籍志》、《新唐書·藝文志》的編撰中,小說家已經事實上提升到子部的第九家,但胡應麟這種理論上的明確闡述則是首次,并且提升到九家中的第七位。胡應麟結合歷史發展的實際,對這種安排的合理性作出了解釋。其云:

九流則名、墨、縱橫業皆澌泯,陰陽、農圃事率淺猥,而儒及雜家漸增,小說、神仙、釋梵卷以千計,敘子書者猶以昔九流概之,其類次既多遺失(如兵、刑一也,而兵不列九流;道、釋一也,而釋未入中國,皆當補),其繁簡又絕懸殊(如名、墨、縱橫書傳僅三數種,今又無習之者,不當獨為家),欲竊病焉。

可見,胡應麟所持的是一種發展的觀點,他的學術考慮基于他所處的時代認知,也為小說的位置提升提供了學術發展的合理背景依托。

在這種學術發展思想的宏觀指導下,胡應麟針對小說發展中的一些常常被時人忽略的重要現象,提出了自己的思考結論。譬如,《九流緒論》云:

漢《藝文志》所謂小說,雖曰街談巷語,實與后世博物、志怪等書迥別,蓋亦雜家者流,稍錯以事耳。如所列《伊尹》二十七篇、《黃帝》四十篇、《成湯》三篇,立義命名動依圣哲,豈后世所謂小說乎?又《務成子》一篇,注稱堯問;《宋子》十八篇,注言黃老;《臣饒》二十五篇,注言心術;《臣成》一篇,注言養生,皆非后世所謂小說也,則今傳《鬻子》為小說而非道家尚奚疑哉?(又《青史子》五十七篇,楊用修所引數條皆雜論治道,殊不類今小說。)

胡應麟敏銳地發現《漢書·藝文志》小說家類著錄的作品性質,與后世小說,特別是唐宋以來小說大為不同。這其實也從另一個側面反映出小說觀念在宋代以后的發展,有更加脫離漢唐小說觀念以事說理、以言說理主旨的趨勢。胡應麟以發展的小說觀,即將當時(明代)對小說的認知作為研究標準的方法,得到了后人的有力繼承,最具代表性的如魯迅作《中國小說的歷史的變遷》云:

考小說之名,最古是見于莊子所說的“飾小說以干縣令”。“縣”是高,言高名;“令”是美,言美譽。但這是指他所謂瑣屑之言,不關道術的而說,和后來所謂的小說并不同。因為如孔子,楊子,墨子各家的學說,從莊子看來,都可以謂之小說;反之,別家對莊子,也可稱他的著作為小說。至于《漢書·藝文志》上說:“小說者,街談巷語之說也。”這才近似現在的所謂小說了,但也不過古時稗官采集一般小民所談的小話,借以考察國之民情,風俗而已;并無現在所謂小說之價值。

魯迅不僅肯定了胡應麟的看法,并在此基礎上,以當時(民國初期)對小說的認知作為研究標準,對古代小說加以界別衡量。

同時,胡應麟從小說的表現特征上,強調了小說作為一種獨立文學形式不同于其他文體的獨特優勢,闡述了小說在其他諸子之書紛紛凋落的同時卻逐漸興盛的內在原因。《九流緒論》云:

子之為類,略有十家。昔人所取凡九,而其一小說弗與焉。然古今著述,小說家特盛;而古今書籍,小說家獨傳。何以故哉?怪、力、亂、神,俗流喜道,而亦博物所珍也;玄虛、廣莫,好事偏攻,而亦恰聞所昵也。談虎者矜夸以示劇而雕龍者閑掇之以為奇;辯鼠者證據以成名而捫虱者類資之以送日。至于大雅君子心知其妄而口競傳之,旦斥其非而暮引用之,猶之淫聲麗色,惡之而弗能弗好也。夫好者彌多,傳者彌眾,傳者日眾則作者日繁,夫何怪焉?

胡應麟敏銳地捕捉到文學目的與表現方式存在的差異性。雖然正統文學追求雅正的目標,但接受層面中的眾多的“俗流”、“好事”群體,往往更容易被小說表現形式中充斥的“怪、力、亂、神”的效果所吸引;另一方面,這種表現形式又能夠達到正統文學并不排斥的“博物”、“恰聞”的目的。這種文學目的與表現方式的悖論并行的最終結果,就是包括“大雅君子”在內的所有讀者層面,對小說“弗能弗好也”,而小說作者也“日眾”、“日繁”。小說為自己在文學領域的獨立,在表現形式上取得了絕對的優勢。可以說,胡應麟指出的小說表現形式的優勢,符合小說發展的實際特征。小說自出現時就無固定文體,形式駁雜不一,在自身發展過程中,廣泛吸收各種文體的表現優點,形成了多種表現形式,也造就了小說相對其他文體獨一無二的優勢。胡應麟的這個判斷,就是用發展的眼光,在文學之“技”的層面,回答了為何以文學之“道”居于九流之外、被史家鄙為“小道”的小說,卻能長盛不衰的原因。

其次,胡應麟針對小說觀念發展的歷史現狀,特別是唐宋以來不斷拓展的小說范疇,在宋人的基礎上,對小說大類進行了題材類型的二級分類。這是自以歐陽修《崇文總目》、《新唐書·藝文志》為代表的宋人小說觀念形成后,第一次積極的重要理論探索。由于小說性質駁雜,表現形式多樣,并且隨著小說創作的繁盛,作品數量的激增,對小說體系內的進一步細化梳理,也就提上了小說研究的日程。但是目錄學的發展一直到胡應麟所處的明代晚期,還沒有一個可供參考的對小說進行二級分類的標準出現,這就需要胡應麟對小說發展的現狀有一個宏觀把握與總體判斷。《九流緒論》云:

小說,子書流也,然談說理道或近于經,又有類注疏者;紀述事跡或通于史,又有類志傳者。他如孟棨《本事》、盧瑰《抒情》,例以詩話、文評,附見集類,究其體制,實小說者流也。至于子類雜家,尤相出入。鄭氏謂古今書家所不能分有九,而不知最易混淆者小說也,必備見簡編,窮究底里,庶幾得之,而冗碎迂誕,讀者往往涉獵,優伶遇之,故不能精。

胡應麟肯定了宋代鄭樵對圖書分類編目不易把握、小說容易與其他類別的文體相混淆的判斷。鄭樵云:“古今編書所不能分者五:一曰傳記,二曰雜家,三曰小說,四曰雜史,五曰故事。凡此五類之書,足相紊亂。又如文史與詩話,亦能相濫。”對鄭樵提出的文史與詩話,胡應麟特別舉出如孟棨《本事詩》、盧瑰《抒情集》,本質就是小說。這個結論則是對宋代小說觀念發展以來的準確判斷。孟棨《本事詩》和盧瑰《抒情集》成書后,在《崇文總目》與《新唐書·藝文志》中都歸屬于總集類,甚至在元人編撰的《宋史·藝文志》中也歸入總集類,但北宋后期李獻民所編小說集《云齋廣錄》(《郡齋讀書志》小說類著錄“《云齋廣錄》十卷”;《文獻通考》小說類著錄同;《宋史·藝文志》小說類著錄“李獻民《云齋新說》十卷”)中,卻明確以“詩話錄”的分類形式,將這兩種書與其他小說題材并列,已開先例。胡應麟抓住“體制”關鍵,認為這些詩話題材的作品屬于“小說者流”,也說明了胡應麟對如何在小說大類中進行更加細化的分類,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標準,就是用題材區分。而這種細分的方法,不可否認與唐代劉知幾在《史通》中對作為“偏記小說”的史料分類,有著相似的思考。

需要說明的是,劉知幾《史通》中的“偏記小說”,并非專指歷代史志書目中的子書小說,而是對不能作為正史成書的各種史料的通稱。劉知幾將古代史學分為“六家”,認為史書六家中,可以被用來推廣實行的是編年體和紀傳體,因此將二體作為其史學系統的正體,正體之余則被納入史料的范疇,即包括史部,也包括子部的一部分,共同構成與正史相對的非正史。在劉知幾看來,正史是應該編成書的,而正史之外的這些史料,包括小說在內,并非可以作為正史出現,其功用應為“削稿之資”。這就是劉知幾論述《史通》的核心思想。在這個基礎上,劉知幾對史料,也就是“偏記小說”,作出了十類的細目劃分。《史通·雜述》云:

是知偏記小說,自成一家。而能與正史參行,其所由來尚矣。爰及近古,斯道漸煩。史氏流別,殊途并騖。榷而為論,其流有十焉:一曰偏紀,二曰小錄,三曰逸事,四曰瑣言,五曰郡書,六曰家史,七曰別傳,八曰雜技,九曰地理書,十曰都邑簿。

劉知幾為這十類細目的劃分,還舉出了42種例書。翻檢這些引書,我們不難確認,劉知幾是將體裁作為細分的標準。這就為胡應麟對小說類的細目劃分,提供了一個方法處理上的樣本。

《九流緒論》云:

小說家一類又自分數種,一曰志怪,《搜神》、《述異》、《宣室》、《酉陽》之類是也;一曰傳奇,《飛燕》、《太真》、《崔鶯》、《霍玉》之類是也;一曰雜錄,《世說》、《語林》、《瑣言》、《因話》之類是也;一曰叢談,《容齋》、《夢溪》、《東谷》、《道山》之類是也;一曰辨訂,《鼠璞》、《雞肋》、《資暇》、《辨疑》之類是也;一曰箴規,《家訓》、《世范》、《勸善》、《省心》之類是也。叢談、雜錄二類最易相紊,又往往兼有四家,而四家頗多獨行,不可攙入二類者。至于志怪、傳奇,尤易出入,或一書之中二事并載,一事之內兩端具存,姑舉其重而已。

胡應麟以題材為標準,將小說分為六個子類,是在宋人小說觀念基礎上的進一步發展。志怪類與傳奇類,唐人并未全面將其作為小說范疇的理論認知,如晚唐段成式《酉陽雜俎》曾有“志怪小說”提法,惟其一例,無他證可佐。至宋人修《崇文總目》開始進入小說體系,《新唐書·藝文志》則將這兩類完全作為小說處理。雜錄類,是傳統小說觀念中記言小說的典型代表,如胡應麟所引《世說》、《語林》諸書,在《隋書·經籍志》小說類即有明確記載。叢談類,胡應麟所舉例書皆為宋人撰述,屬筆記性質,歸入小說類則是對宋人小說觀念的持續開拓。辨訂類,唐人尚未歸入小說范疇,宋人漸次納入小說體系,如《崇文總目》和《新唐書·藝文志》就在小說家類著錄了陸長源《辨疑志》和李匡乂《資暇集》等考據辨誤題材的作品。箴規類,唐人在編撰《隋書·經籍志》時即已著錄相同性質的作品如《座右方》、《座右法》等,宋人撰《新唐書·藝文志》,又繼續收入《家范》、《六誡》等書,故胡應麟將此類細化,也是符合小說觀念在唐宋以后的發展實際。

同時,我們也應注意到,胡應麟盡管以歷史發展的眼光,對小說首次明確作了二級分類,但事實上潛在地擴大了沿著宋人小說觀念繼續拓展的趨勢。宋人已經將各種內容駁雜、形式多樣的作品納入小說范疇,胡應麟的細目分類,則使這種趨勢得以理論化、持續化、極端化,使得明代古體小說觀念雖然內核仍堅持說理與敘事的主干,但其外衍無限擴大,幾乎涵蓋了當時主流文學之外的所有表現形式。胡應麟又重點強化了敘事在小說表現形式中的比重,尤其是將傳奇與漢唐小說觀念的主要代表雜錄、辨誤、箴規類并列,單獨分類,顯示出敘事特征已經成為小說的主要代表特征,這就對我們把握分化中的古體小說觀念的主干與支流,無形設置了一些障礙。而消除明人將古體小說觀念極端拓展的努力,則需要等待清人的落實。

三、清代古體小說觀念的漢唐之風——以紀昀《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為例

正如清代學術呈現出對歷代學術發展集大成的態勢,清代文學在各個領域也異彩紛呈,達到了文學發展的又一高峰。不僅清詩、清詞體現出與唐宋詩詞不一樣的獨特風貌,清代古體小說也在作品創作與理論總結的摸索中,得到了觀念與體系的進一步梳理與鞏固。

自宋人將傳奇作品納入小說體系后,傳奇體就成為小說創作的主要代表方式,即使是發展相對平淡的元明時期,仍然出現了如元人宋梅洞《嬌紅記》、明人瞿佑《剪燈新話》等較為出色的作品。而傳統小說觀念下的作品創作式微,直至清人蒲松齡《聊齋志異》的橫空出世,“用傳奇法,而以志怪”,古體小說的創作才進入了逐步恢復與興盛的階段。雖然清人多模仿《聊齋志異》的寫作手法,但爭議也隨著清代學術的進一步發展而出現。最有力的持異議者就是紀昀。紀昀在創作自己的小說集《閱微草堂筆記》時,就采取了與蒲松齡截然不同的寫作形式,摒棄傳奇的表現手法,力求恢復漢唐小說觀念下以言說理、以事說理的核心特征。紀昀的門人盛時彥在《〈姑妄聽之〉跋》一文中記錄了紀昀對蒲松齡《聊齋志異》創作手法的批評,以及這種創作手法對小說觀念發展可能產生影響的宏觀思考。其云:

先生嘗曰:“《聊齋志異》盛行一時,然才子之筆,非著書者之筆也。虞初以下,干寶以上,古書多佚矣。其可見完帙者,劉敬叔《異苑》、陶潛《續搜神記》,小說類也;《飛燕外傳》、《會真記》,傳記類也。《太平廣記》事以類聚,故可并收。今一書而兼二體,所未解也。小說既述見聞,即屬敘事,不比劇場關目,隨意裝點。伶元之傳,得諸樊嬺,故猥瑣具詳;元稹之記,出于自述,故約略梗概。楊升庵偽撰《秘辛》,尚知此意,升庵多見古書故也,今燕昵之詞,媟狎之態,細微曲折,摹繪如生。使出自言,似無此理;使出作者代言,則何從而聞見之?又所未解也。留仙之才,余誠莫逮其萬一,唯此二事,則夏蟲不免疑冰。”

紀昀的闡述體現了他對蒲松齡將傳奇手法引入小說表現形式的懷疑,尤其是蒲松齡將傳奇手法雜糅到傳統小說表現方式中,比胡應麟僅將小說分為六類、各類并不互相混淆的做法跨度更大,無疑致使漢唐小說觀念在宋代以來的發展趨向更為分崩離析的狀態。以往的研究多關注于對《聊齋志異》和《閱微草堂筆記》的表現效果,如將《聊齋志異》歸為委婉曲折的藻繪派、將《閱微草堂筆記》歸為質樸簡約的尚質派的簡單劃分,而忽略了紀昀對《聊齋志異》“一書而兼二體”的理論批評辨析,以及由此對宋人小說觀念在元明以后肆意擴充體系范疇的宏觀思考,實在是對紀昀和《閱微草堂筆記》中體現出的漢唐小說觀念的誤解。

全面考察反映紀昀對小說觀念發展的理論思考,我們不能回避對《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小說類的解讀。《四庫全書》將子部之書共分為十四類,第十二類收錄小說作品共123部,1358卷;又,《四庫全書》存目中,收錄小說作品196部,1054卷(含9部無卷數)。相比《新唐書·藝文志》、《宋史·藝文志》等官修史志書目中小說類收錄作品的數量,《四庫全書》小說類收錄的作品數量似乎并不占優勢。如果按照元明之人對宋人小說觀念的沿承趨勢,理應在著錄收錄數量上有一個激增,為何《四庫全書》的著錄數量反而卻趨于精簡呢?《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小說家類的小序簡單地提及了一個原因,那就是著錄標準的設定。其云:“今甄錄其近雅馴者,以廣見聞。惟猥鄙荒誕,徒亂耳目者,則黜不載焉。”對作品質量的嚴格把關,客觀上削減了大量“猥鄙荒誕”的作品。但這并非《四庫全書》小說作品數量不增反減的主要原因,真正的原因在于紀昀等四庫館臣們所持有的小說觀念,力圖糾正元明之人對宋人小說觀念拓展的極端化做法,挽回小說范疇肆意泛濫的趨勢,恢復漢唐小說觀念的正統體系,并通過對《四庫全書》小說類的編纂行為,給予小說發展的理論影響與積極指導。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子部的總序云:“自六經以外,立說者皆子書也。”為子書的性質打下了一個總的基調。在這個基礎上,對十四類子書作了四大類的功用劃分,將儒家、兵家、法家、農家、醫家、天文算法等六家歸入一類,認為這六家“皆治世者所有事也”;將術數、藝術兩家歸入一類,認為這兩家“皆小道之可觀者也”;將譜錄、雜家、類書、小說等四家歸入一類,認為這四家“皆旁資參考者也”;又將釋家、道家作為“外學”歸入一類。這種以社會功用的歸類標準,潛在地以儒家思想為指導,并作為判斷其學術價值的有無與學術地位的高低。故而子部的總序又云:

然儒家本六藝之支流,雖其間依草附木,不能免門戶之私,而數大儒明道立言,炳然具在,要可與經史旁參。其余雖真偽相雜,醇疵互見,然凡能自名一家者,必有一節之足以自立,即其不合于圣人者,存之亦可為鑒戒。“雖有絲麻,無棄菅蒯”,“狂夫之言,圣人擇焉”,在博收而慎取之爾。

既突出了儒家的學術主導地位,也肯定了包括小說家在內的其余子書存在的合理性。具體到小說家的理論闡述,《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延續了《漢書·藝文志》與《隋書·經籍志》對小說家追源溯流、并以社會功用大小作為核心判斷標準的方法,如總序中提綱挈領地指出:“稗官所述,其事末矣,用廣見聞,愈于博弈,故次以小說家。”而更為詳細地論述,則在小說家的小序。其云:

張衡《西京賦》曰:“小說九百,本自虞初。”《漢書·藝文志》載:“《虞初周說》九百四十三篇”,注稱:“武帝時方士。”則小說興于武帝時矣。故《伊尹說》以下九家,班固多注“依托也”。(《漢書·藝文志》注凡不著姓名者,皆班固自注。)然屈原《天問》,雜陳神怪,多莫知所出,意即小說家言。而《漢志》所載《青史子》五十七篇,賈誼《新書·保傅篇》中先引之,則其來已久,特盛于虞初耳。跡其流別,凡有三派:其一敘述雜事,其一記錄異聞,其一綴輯瑣語也。唐宋而后,作者彌繁。中間誣謾失真,妖妄熒聽者,固為不少,然寓勸戒、廣見聞、資考證者,亦錯出其中。班固稱:“小說家流,蓋出于稗官”,如淳注謂:“王者欲知閭巷風俗,故立稗官,使稱說之。”然則博采旁搜,是亦古制。固不必以冗雜廢矣。今甄錄其近雅馴者,以廣見聞。惟猥鄙荒誕,徒亂耳目者,則黜不載焉。

這段小序,除去對小說發源提點式的文獻查考,闡述的核心依然是對社會功用的強調,即對小說的總體把握仍然同漢唐時一樣,落實在小說作品體現的“道”上,而小說之“技”這一表現層面的特征,則顯然居于次要位置。

紀昀和四庫館臣們沒有采用胡應麟對小說的六分法,而是綜合考量了小說的實際發展歷程,去除了元明以來對宋人小說觀念極端擴充的成分,將清代古體小說觀念的風帆轉回漢唐小說觀念這一根本,把小說分為雜事、異聞、瑣語三個子類。這一分類最大的特點就是摒除了在宋代、明代小說觀念中極為重要的一個組成子類,即傳奇。前文我們已經談及,到宋人修成《新唐書·藝文志》時,傳奇已經完全納入宋人的小說范疇,無論是單篇傳奇作品如《補江總白猿傳》還是傳奇集如裴铏《傳奇》,在史志書目小說類中都有著錄。元明后,傳奇已經占據了小說的主要地位,所以胡應麟六分小說時,明確將傳奇單獨作為一個子類。而傳奇“小小情事,凄惋欲絕”(洪邁此語,不見今本《容齋隨筆》,疑有佚文。今引自清人陳蓮塘《唐人說薈》例言,掃葉山房宣統三年石印本。另,桃源居士在《五朝小說》中的《唐人小說序》文中,亦記有此語)的特征,也成為小說的典型表現方式,傳奇幾乎成為小說的代名詞。在這種情況下,漢唐小說觀念中對于“道”的強調,事實上已經退居其次,人們對小說的關注點集中于“技”的層面,即表現方式給讀者帶來的審美愉悅,忽略了小說的本來目的。小說就從漢唐時對社會功用性質的重視轉為對表現手法的追求,從“道”的制高點降到了“技”的層面,既背離了漢唐小說觀念的核心要素,也與宋人小說觀念愈來愈脫節。追求的目的不同,再加上元明以來對“技”的表述程度的不限制,造成了小說給人以“誣謾失真,妖妄熒聽”的實際認知效果。那么,如何挽回局面,紀昀和四庫館臣采取的方法很簡單,就是回歸漢唐小說觀念,牢牢把握住小說的核心判斷標準,即“小道”可以“寓勸戒,廣見聞,資考證”的社會功用性。而對于小說創作“技”的層面,清人則以為必須堅決反對毫無節制的“猥鄙荒誕”,認為這種表述必然會造成“徒亂耳目”的不良作用,因此要“黜不載焉”。

也有研究者認為,紀昀將傳奇類作品剔除出小說范疇,正說明紀昀小說觀念的保守性,其實這種認識是不全面的。紀昀并不是簡單的按照漢唐小說觀念照本宣科,刪除傳奇作品,而是結合小說發展實際對漢唐小說觀念加以增益。例如,我們可以通過下表,考察紀昀對漢唐小說觀念做出的革新。

附表(此表以《四庫全書總目》子部“小說家”類的著錄作品為參照標準,暫不考慮其中可能有個別偽作)

序 號篇目名《隋書·經籍志》《日本國見在書目錄》《舊唐書·經籍志》《新唐書·藝文志》《四庫全書總目》子部·小說家1西京雜記(晉葛洪)史·舊事舊事家史·起居注史·地理 史·故事史·地理雜事2世說新語(晉劉義慶撰,梁劉孝標注)子·小說小說家子·小說子·小說雜事3朝野僉載(唐張鷲)雜傳家雜家史·雜傳記雜事4大唐新語(唐劉肅)史·雜史雜事5次柳氏舊聞(唐李德裕)史·雜史雜事6唐國史補(唐李肇)史·雜史雜事7劉賓客嘉話錄(唐韋絢)子·小說雜事8因話錄(唐趙璘)子·小說雜事9明皇雜錄(別錄)(唐鄭處誨)史·雜史雜事10大唐傳載史·雜史雜事11教坊記(唐崔令欽)經·樂類雜事12幽閑鼓吹(唐張固)子·小說雜事13松窗雜錄子·小說雜事14云溪友議(唐范攄)子·小說雜事15玉泉子子·小說雜事16云仙雜記(唐馮贄)闕雜事17山海經(晉郭璞注)史·地理土地家史·地理史·地理異聞18穆天子傳(晉郭璞注)史·起居注起居注家史·起居注史·起居注異聞19神異經(漢東方朔)史·地理土地家史·地理子·道家·神仙異聞20海內十洲記(漢東方朔)史·地理土地家史·地理子·道家·神仙異聞21漢武故事(漢班固)史·舊事舊事家史·故事史·故事異聞22漢武帝內傳(漢班固)史·雜傳雜傳家史·雜傳子·道家·神仙異聞23漢武洞冥記(后漢郭憲)史·雜傳雜傳家史·雜傳子·道家·神仙異聞24拾遺記(秦王嘉)史·雜史雜史家史·雜史史·雜史異聞25搜神記(晉干寶)史·雜傳雜傳家史·雜傳子·小說異聞26搜神后記(晉陶潛)史·雜傳雜傳家闕闕異聞27異苑(宋劉敬叔)史·雜傳闕闕闕異聞

上表以《四庫全書總目》小說家類(包括存目)著錄的先秦至唐代的50種小說書為基礎,除去《新唐書·藝文志》闕載的8種,及已歸屬于《新唐書·藝文志》小說類的25種,在剩余的17種小說書中,有16種來自于《新唐書·藝文志》史部的故事、地理、雜史、雜傳記、起居注與子部的道家類。這說明了清人對漢唐小說觀念的深入思考。例如上表中,在宋人觀念中還未進入小說范疇,仍居于史部雜史類的6部唐代作品,清人已經納入小說體系,并給出了合理的解釋。小說家類雜事之屬的案語云:

紀錄雜事之書,小說與雜史,最易相淆。諸家著錄,亦往往牽混。今以述朝政軍國者入雜史,其參以里巷閑談、詞章細故者,則均隸此門。《世說新語》,古俱著錄于小說,其明例矣。

在這個指導思想下,未進入宋人小說觀念的一些宋代作品,也納入了小說體系。例如,《王文正筆錄》,《郡齋讀書志》歸屬雜史類;《儒林公議》,《遂初堂書目》歸屬雜史類;《涑水紀聞》,《遂初堂書目》與《直齋書錄解題》都歸屬雜史類;《邵氏聞見前錄》,《郡齋讀書志》與《直齋書錄解題》都歸屬雜史類,這四部作品,清人按照上述標準,都劃入小說范疇。又如,《北夢瑣言》,《崇文總目》歸屬傳記類;《賈氏談錄》,《遂初堂書目》與《直齋書錄解題》都歸屬傳記類;《洛陽縉紳舊聞記》,《宋史·藝文志》歸屬傳記類;《南部新書》,《直齋書錄解題》歸屬傳記類;《歸田錄》,《宋史·藝文志》歸屬傳記類;《聞見近錄》,《直齋書錄解題》歸屬傳記類,盡管在宋人看來,這些作品的性質仍屬傳記類,但清人也都納入了小說體系。此外,對長期歸屬于史部故事、地理、雜傳記、起居注與子部道家類的一些作品,清人也著眼于小說的整體發展,給出了性質改判的意見,其云:

《孝經集靈》舊入孝經類,《穆天子傳》舊入起居注類,《山海經》、《十洲記》舊入地理類,《漢武帝內傳》、《飛燕外傳》舊入傳記類,今以其或涉荒誕,或涉鄙猥,均改隸小說。

從清人對這些作品的整理歸納,以及性質的把握,我們不能簡單地說以紀昀和四庫館臣為代表的清人小說觀念,相對宋明小說觀念是保守的。正如紀昀的學術思想傾向于漢儒,所以他對小說觀念的把握也遵循了漢儒的家法,有意識地將已經肆意泛濫的小說觀念正本清源,重新回歸漢唐小說觀念的正統之路。

注:

① [清]郭慶藩《莊子集釋》卷九,中華書局1961年版,第925頁。

② [清]王學謙《荀子集解》卷十六,中華書局1988年版,第429頁。

分析: 第(2)小題分子生物學技術的應用。甲乙丙三個抗病品種的抗病性分別來自R1、 R2、 R3,因為三對抗病基因位于不同染色體上,所以三對等位基因之間是自由組合關系。不同基因的堿基序列不同,PCR的方法可以根據不同序列設計不同的引物擴增不同基因特定片段,從而進行區分。

③ [清]姚振宗《七略別錄佚文》,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8頁。

④⑤ [漢]班固《漢書》卷三十,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745、1746頁。

⑥ 朱謙之《新輯本桓譚新論》卷一,中華書局2009年版,第1頁。

*本文系安徽大學博士科研啟動經費項目資助。

主站蜘蛛池模板: 伊人久久婷婷| 91在线日韩在线播放| 国产精品自在自线免费观看| 99精品欧美一区| 国产激情第一页| 一区二区三区国产| 国产美女叼嘿视频免费看| 91视频99| 国产一二三区视频| 久久精品视频亚洲| 国产成人福利在线视老湿机| 久久久久亚洲精品无码网站| 免费人成又黄又爽的视频网站| 国产视频久久久久| 亚洲浓毛av| 国产在线啪| 秋霞午夜国产精品成人片| 欧美国产日韩在线| 爽爽影院十八禁在线观看| 91高清在线视频| 二级特黄绝大片免费视频大片| 久久久久亚洲AV成人网站软件| 久久青青草原亚洲av无码| 曰韩人妻一区二区三区| 色妺妺在线视频喷水| 成人一级免费视频| 国产欧美专区在线观看| 精品国产乱码久久久久久一区二区| 三区在线视频| 在线观看精品自拍视频| 成人久久精品一区二区三区| 亚洲天堂777| 亚洲欧洲日韩久久狠狠爱| 国产一级二级三级毛片| 亚洲中文字幕手机在线第一页| 久久久久免费精品国产| www欧美在线观看| 青青青草国产| 日韩最新中文字幕| 99九九成人免费视频精品| 国产jizz| 中文字幕亚洲另类天堂| 亚洲中文字幕日产无码2021| 午夜激情福利视频| 国产迷奸在线看| 国产精品美人久久久久久AV| 国产成人综合久久精品尤物| 亚洲精品视频网| 亚洲天堂伊人| 99手机在线视频| 日本伊人色综合网| 伊人久综合| 国产屁屁影院| 欧美a√在线| 久久黄色一级视频| 国产乱肥老妇精品视频| 欧美日韩精品在线播放| 亚洲伊人天堂| 尤物特级无码毛片免费| 黄色网站不卡无码| 亚洲综合婷婷激情| 人妻无码一区二区视频| 狠狠躁天天躁夜夜躁婷婷| 亚洲高清免费在线观看| 福利国产在线| 免费在线色| 久久综合色天堂av| 国产一二三区在线| 欧美亚洲一二三区| 成人第一页| 无码福利视频| 99精品视频在线观看免费播放| 青草视频久久| 日韩黄色精品| 久久精品一品道久久精品| 久久99国产综合精品1| av色爱 天堂网| 国产高潮视频在线观看| 亚洲日本韩在线观看| 亚洲一区国色天香| 亚洲人成电影在线播放| 国禁国产you女视频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