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2011和2012年的下半年,媒體的關注點有一個很大的不同,2011年媒體報道充斥著大量的老人跌倒扶不扶、小悅悅案等,而2012年則是祥和的氣氛更濃烈,似乎媒體給我們的擬態環境是一片和諧。本文擬從這種截然不同的報道風格得出,其實要想傳遞正能量,重要的不是新聞的內容是正面還是負面,而是媒體的角度和取舍。
【關鍵詞】媒體 正能量 煽情
一、正能量的定義
何為“正能量”?英國心理學家理查德·懷斯曼對“正能量”一詞的定義是:一切予人向上和希望、促使人不斷追求、讓生活變得圓滿幸福的動力和感情。簡單而言,正能量就是一種積極向上的意念力,就是一種朝氣蓬勃的生活態勢。那是不是媒體給我們諸多正面報道,我們就能獲取正能量呢?能將正面報道和正能量劃等號嗎?虐童教師對兒童的傷害并未達到輕傷,在刑法上確實于法無據,無罪釋放不是必然的嗎?當然顏艷紅已經受到治安處罰。在一些人眼里,那些輿論監督,那些批評性的報道,那些聽起來不怎么入耳的聲音,都成了“負面新聞”;而那些以表揚、歌頌為主旨的貼金式報道,則被視為喜聞樂見的“正面新聞”。一旦貼上“正面新聞”的標簽,似乎就能表現出歌舞升平的景象,似乎就能傳達出鼓舞人心的力量。
二、2012年媒體報道的典型事件分析
長期以來,一些媒體為了吸引大眾眼球,連篇累牘報道見死不救的“18個路人”、詐捐假捐、老人跌倒扶不扶等,給受眾造成“做好事不得好報”、“做好事反受誣賴”的錯覺。19世紀《紐約太陽報》編輯約翰·伯卡特(John B.Bogart)有句流傳了一個多世紀的名言:“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新聞?!彼脑捴两裼绊應q存,說的就是新聞的反常性。負面報道中的新聞主題多是由不尋常和沖突構成的。恰恰是老人跌倒不扶具有反常性,所以才有報道的必要和價值。
2012年的媒體給我們營造的恰恰是這樣一種報道。青島一老人跌倒,《齊魯晚報》發頭條《摔傷被扶,91歲老太傾囊謝恩》,很快殷建光在中國青年網上發表評論,寫道:“我們應該讓這樣的美麗規則在社會上如迎風招展的旗幟,高高飄揚……好心人可以不求回報,但受助人必須回報,這是最起碼的公民底線,這是對人類社會文明的基本責任,這是對善良的不可推卸的呵護義務?!倍洱R魯晚報》配發的評論題目則是《百元酬金是給社會的一份厚禮》。這確實是一件好事,但報紙和網絡煞有介事的敘述和評論,給人的暗示似乎并不是社會上還是好人多,而是你看,社會上居然還有這樣的事!盡管它的本意并非如此,而是為了傳遞“正能量”。
這樣的報道還有很多,2012年11月份,媒體報道深圳將吃上供港果蔬,多少有些歡欣鼓舞的味道。李鴻文在《有些正面新聞讓人泄氣和深思》一文中發表了看法,稱這些讓人喜悅的“進步”,只是話語的表層,潛下心來閱讀,不難發現隱藏其中的潛話語結構。深圳的所謂“正面新聞”,是建立在國內蔬菜標準的普遍淪陷上,所謂深圳市民能吃上供港蔬菜的“福利”,是在管理部門日常監管失職導致蔬菜質量無法保障的前提下,提供的一種差別化的臨時補救措施。如果社會的運轉總是違背基本的認知和判斷,那么,這些將反常當正常,將正常當不尋常的所謂“正面新聞”,盡管想讓人受到鼓舞,付出的怕是讓人泄氣的社會成本。
三、對彭宇案、小悅悅案報道方式反思
我們再回顧當年的老人摔倒案、小悅悅案。南京彭宇案之后,民眾一邊倒地認為彭宇是被冤枉的。彭宇事件就是在一種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爭論中使“整個中國的道德退后了30年”。不管是否真的倒退了,但媒體為吸引眼球,彭宇事件發生后不斷地有“西安的彭宇事件”、“天津的彭宇事件”紛紛冒出來。在媒體為公眾營造的“擬態環境”中,扶起摔倒老人有風險形成定式。這種跟風式報道對社會民眾的道德教化起了反作用,在報道中只看到了旁觀者的冷漠和受眾的獵奇心理,看不到善良、同情之心。法官根據“日常生活經驗”和“社會情理”分析,做出彭宇“如果是見義勇為做好事,更符合實際的做法應是抓住撞倒原告的人,而不僅僅是好心相扶”等不恰當的推論分析,這迅速被一些關注彭宇案的媒體抓住、放大,引起公眾的普遍質疑與批評。由此不斷升溫的報道將對此案的事實判斷上升為價值判斷,在道德追問中忽略了對事實真相的探究。
小悅悅案之后,當地媒體《佛山日報》頭版發文:《這一天,他們令佛山蒙羞》。這里的“他們”,當然是指18位路人。媒體很自然地站在了“他們”之外,又很自然地代表整個佛山予以道德譴責,不知道這里的身份錯位讀者是否能感知:佛山是個虛體,說到底是一個個佛山人,如果媒體認為自己可以代表全體佛山人表達蒙羞的憤怒,那是不是也應該承受那18位佛山人的不堪呢?孔子說:“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比缃?,我們不難發現,問題出現后,我們的媒體習慣于條件反射般地歸咎于“社會”。何謂“社會”?社會正是眾多個體形成的團體,我們每一個人都是社會的分母。今天我們面臨同樣的問題,精英尤其是有輿論影響力的媒體人,沒有任何道德優越感斥責他人。
難道負面新聞就不能產生正能量嗎?小悅悅案之后,《人民日報》發文,標題是《女童遭碾,我們都可能是“路人”》。把自己也列為反省的對象,這才更符合18個人這個高比率帶給我們的事實真相。文中說“這種疼痛感在網友們的憤怒中體現得淋漓盡致,它與陳賢妹的出手相救一樣,體現出對生命的尊重、對善良的堅守,蟄伏在草根大眾的心中,構成社會道德的主流?!边@才是冷靜、理性的報道,這才是我們想要的正能量。
四、媒體傳遞正能量的路徑
戾氣和仇恨并非產生于一條負面新聞,而是產生于報道時的煽情理念,缺乏理智,缺乏關愛和同情。同樣,正能量,無法產生于一條帶著煽情欲念的正面報道。關于煽情新聞,最有意思的描述來自阿瑟·麥克尤恩(ArthurM cEwen),這位《紐約新聞報》主編在談到報紙需要什么樣的新聞時說,他期待于作者的是能帶來“哎呀”情緒(gee-whizemotion)的東西:“讀者打開報紙之后, 會立刻驚叫一聲‘哎呀’”! 這也就意味著,新聞必須竭盡全力渲染或浪漫或憐憫或仇恨等的情緒。
煽情新聞盡管在細節上多做渲染和夸張,但其基本事實卻大體可信。事實而非虛構或錯誤是煽情新聞的賣點,也是其賴以生存的基石。因為新聞無法真的像鏡子那樣客觀地反映社會。也許報紙真的未曾制造出那些事件, 但這些事件的細節卻很可能的確是由報紙制造出來,而渲染細節恰恰是煽情新聞被詬病的主要原因。以鏡子隱喻論證煽情新聞的正當性,忽視了這一問題的關鍵不僅在于事實是否能夠被新聞反映, 更重要的是新聞反映事實的意義。鏡子具有價值固然是因為它可以準確映照鏡前事物, 新聞之鏡的意義卻不僅在于其準確地映照社會生活, 更在于鏡子的指向,也就是它映照的是何種社會生活。同情和關愛是最美的感情,批判和反省是最好的思想。二者皆無,新聞拿什么自稱鏡子?所以,拒絕負面只求正面,不是正能量。直面問題,理性評析,拒絕煽情,負面新聞仍給人希望和力量。
從事件傳播的角度看,在傳媒高速發展的今天,社會上發生了一件有影響的事件,不同特色媒體、不同專業背景的人都會從自己的認知角度去分析事件、發表看法。當下中國轉型期的特點使得社會意識主流程度薄弱,很難形成真正有力度的觀點和看法。這就造成了中國社會和媒體常見的一種情況,無論多大的事件都經不起時間的沖刷,都很快會淡出公眾的視野。唯一可以留下的是對社會的啟示,是媒體與公眾借此對中國社會問題思考與討論后積淀在社會意識中的有益的、積極的認知。事件雖然遠去,但是這些認識和影響卻一直在社會上發揮作用,一點點地改變著中國。
如果有見地的討論和思考沒有被媒體關注和重視,而只是專注于對事實的報道,并且只是正面事實的報道,沒有在理性討論和思考的層面花大氣力進行組織和引導,這樣的結果雖然淡化了人們對社會道德滑坡的焦慮,但同時也削弱了社會對這個事件的反思。公眾沉浸在媒體用簡單的事實羅列的方式堆積起來的道德繁榮的假象中,整個社會沒有深入思考,更沒有形成足以對社會施以影響的認識積淀。
社會所需的,是一種積極向上的社會氛圍。而這種社會氛圍可以來自負面新聞,也可來自正面新聞,關鍵在于媒體的角度和取舍。一個負責任的媒體當然暴露社會和人性的陰暗面,又善于挖掘社會和人性光輝的一面,用渾厚清新的正能量能夠沖擊滌蕩心靈、體悟人生。
參考文獻
①[英]理查德·懷斯曼:《正能量》,湖南文藝出版社,2012
②李鴻文,《有些“正面新聞”讓人泄氣和沉思》,《燕趙都市報》,2012-12
③《西安“彭宇案”:小伙街頭扶老太反被認定撞人》中國新聞網:http://www.chinanews.com/sh/news/2008/07
-09/1306893.shtml;《天津再出南京彭宇,許云鶴幫扶老人被判賠10萬》西安汽車網:http://www.029car.cn/news/
48633_1.html
④《南京市鼓樓區人民法院(2007)鼓民一初字第212號民事判決書》
⑤慕明春:《法制新聞研究》,人民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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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魏文歡,《煽情主義新聞溯源研究》,《新聞知識》,2012(6)
⑧張威,《中西比較:正面報道和負面報道》,《國際新聞界》,1999(1)
⑨張義偉,《正能量該如何傳播》,中華工商時報》,2012-6-21
(作者:中國政法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2012級法學理論專業碩士研究生)
責編:姚少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