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海
荷蘭:理性之韁與國際情懷
Netherlands: Rein of Rationality and International-mindedness
文/林海
在阿姆斯特丹的街頭,隨處可見古色古香的羅馬式廊柱。但在不遠處,是懸掛著魅惑彩燈的紅燈區。理性與狂野、歷史與現實、靜謐小城與天下胸懷之間的共存,構成這個國家法律世界的一道絢麗風景。
理性與狂野、歷史與現實、靜謐小城與天下胸懷之間的共存,構成這個國家法律世界的一道絢麗風景。根據阿姆斯特丹大學法學院馮·理瓦爾教授的說法:勇于承認人性欲望并自信能夠駕馭,這就是荷蘭的法律精神。 (圖/東方IC)
2013年或許將成為外國游客能在荷蘭合法吸食大麻的最后一年。一項將于2013年年底生效的法律規定,荷蘭咖啡店將禁止向外國游客出售大麻。這部“內外有別”的法律,令民眾迅速分化成對立的陣營。一部分居民表示贊同,認為新法將有效打擊毒品犯罪,促使旅游業健康發展;但是一些旅游城市和咖啡館的經營者則齊聲反對,他們認為新政不但將打擊當地旅游業,還會迫使毒品交易轉向地下,反令社會治安惡化。
被稱為“性都”的阿姆斯特丹,有著出人意料的寬容與堅持。在這里,被許多國家明令禁止的賭博、吸毒和嫖娼都是合法的。距離阿姆斯特丹法學院不遠的紅燈區里,妓女站在櫥窗里自我展示,供顧客挑選。劇場里上演真人性愛表演,這在歐洲也是獨一無二的。更令人驚訝的是,提供大麻、迷幻蘑菇等軟毒品的咖啡館鱗次櫛比,僅阿姆斯特丹就有二百多家。在那里,各類軟毒品如中餐館的“云吞面”、“宮保雞丁”一樣,在菜單上詳盡羅列。有些咖啡館的玻璃窗上還畫著大麻葉子的圖案以招攬顧客。
實際上,荷蘭政府并非對毒品毫無控制。根據1976年的《鴉片法案》(Opium Act),烈性毒品公開交易是被禁止的。而且,進口、販運及持有過量軟毒品,也構成違法。然而,攜帶及販賣30克以下的軟毒品則是合法的。荷蘭司法部發言人曾說過:“青年人到了一定的年齡之后,會自動停止使用軟性毒品,而且放寬使用軟性毒品會令人們疏遠烈性毒品。”一般的荷蘭人也認為使用軟性毒品并不比酗酒嚴重。在街頭喝瓶裝酒是違法的,然而在“軟毒品”市場上,遍地的大麻、致幻蘑菇和罌粟花蕾在銷售,甚至有人在街頭公然試食大麻,路人卻都視若無睹。
當然,法律對于毒品銷售還是存在一定限制。比如,毒品銷售不許對學校的孩子們做廣告,不許擾亂附近的其他住戶,不許賣給倒手轉賣的毒販,等等。對于吸毒上癮的“癮君子”,荷蘭法律表現得比較寬容,他們認為:“這些人是病人,應該得到幫助,而不是被審判?!痹谝恍┪菊叩闹饕奂c,常常會有政府資助的“美沙酮汽車”(美沙酮是一種鎮痛藥,可用來代替海洛因),前來為癮君子們免費供應美沙酮,以幫助他們遠離那些毒品。
近20年來,盡管荷蘭對于毒品保持比較寬容的態度,吸毒者人數卻基本固定在兩萬人左右。由于軟毒品隨處可得,它們的價格也得到控制,人們不致為吸毒而去實施其他罪行。事實上荷蘭年輕人使用毒品的比例遠低于歐洲平均水平。為此,荷蘭官員們不無自豪地說:“在我們這里,17歲的孩子們只鐘愛啤酒,極少碰毒品。”
根據阿姆斯特丹大學法學院馮·理瓦爾教授的說法:勇于承認人性欲望并自信能夠駕馭,這就是荷蘭的法律精神。因此,與其禁止色情服務或軟性毒品,不如將其納入法律的管制之下。也正是因為如此,早在1998年荷蘭就通過立法,允許同性戀者同居;三年后,又通過一項立法,允許同性戀者結婚并領養孩子。
不僅如此,曾被譽為“海上馬車夫”的荷蘭人向來富有輸出精神。他們甚至嘗試將這種法律文化推廣到國外。近來,由荷蘭“征浪婦女”組織經營的船只“海之變”駛往愛爾蘭(在以天主教為國教的愛爾蘭,墮胎仍然是違法的),在那里將希望墮胎的婦女接走,白天駛往公海進行手術,晚上再把已經實施完墮胎手術的婦女送回愛爾蘭。據說,這艘船還將駛往菲律賓和巴西等國家,“解放”那些因無法墮胎而影響人生的婦女。且不評價這種“輸出”的是非功過,但從中足以品知,荷蘭人擁有著怎樣的大膽和自信。
或許荷蘭人擁有國際情懷,是有傳統的,它集中體現在一個時常成為世界目光聚焦點的彈丸小城——海牙。雖然憲法規定阿姆斯特丹是荷蘭的首都,但是荷蘭中央政府的所在地和碧翠斯女王居住地都坐落于海牙。所有的政府機關與外國使館都位于此,最高法院和許多國際組織也都在此辦公。
更為重要的是,每年大量國際條約與協議在海牙和平宮得以修訂。和平宮位于海牙市郊,是聯合國國際法庭、國際法圖書館和國際法學院的所在地。這座宮殿之所以被命名為和平宮,是為了表達它對解決爭端和維護世界和平的重要性。各個國家紛紛捐贈禮品,象征著每個國家共同致力于和平事業。
這個法庭成立于1946年4月3日,作為聯合國的司法機構,解決其成員國之間的爭端。它同時也是戰爭罪行的審判地點。國際法院設法官15人,分別由聯合國大會和安理會投票選舉產生。法官不代表任何國家,而是代表著國際法的正義、人道與公理。法官任期九年,可以連選連任。法院的墻上懸掛著已故大法官的肖像。兩位中國國際法先哲——李浩培法官和王鐵崖法官的肖像也位列其中。國際法學院成立于1923年,1950年后各國學習國際法的學生每年可到這里來參加考試,通過后授予學位。和平宮內的國際法圖書館是世界上藏有法律書籍最全最多的圖書館之一。
成立于20 02年的國際刑事法院(International Criminal Court)也位于海牙城內。根據2002年7月1號開始生效的《羅馬國際刑事法院規約》,國際刑事法院的主要功能,是對犯有種族屠殺罪、危害人類罪、戰爭罪、侵略罪的個人進行起訴和審判。成立以來,已經有三個締約國(剛果民主共和國、烏干達和中非共和國)主動向國際刑事法院提交案件,一個非締約國(科特迪瓦)自愿就其境內有關情勢接受法院的管轄,聯合國安理會也于2005年3月就蘇丹達爾富爾情勢通過第1593號決議首次向法院提交案件。此外,國際刑事法院的檢察官除針對剛果民主共和國、烏干達和蘇丹達爾富爾情勢進行調查外,還密切跟蹤中非共和國和科特迪瓦。
與國際刑事法院毗鄰的,是專門為前南斯拉夫種族沖突而成立的刑事法庭,簡稱聯合國前南刑事法庭。其職能是起訴和審判自1991年以來在前南斯拉夫境內實施了嚴重違反人道主義法的行為者。其管轄的罪行包括:嚴重違反1949年日內瓦四公約的行為、違反戰爭法和慣例的行為、滅絕種族罪、危害人類罪。在此曾對前米洛舍維奇和卡拉季奇進行過審理。
現任國際刑事法院檢察長的德爾龐特(他曾經與意大利著名法官法爾科內合作,打擊黑手黨犯罪勢力)曾在自己的回憶錄中這樣寫道:“作為國際檢察官,我們把國家元首、軍界、警屆高層、數不盡的地方軍閥、政界領導、甚至涉及滔天罪行的整個政府告上法庭……我們首次證明強奸是一種戰爭罪行。最重要的是,我們獲得了一些為受害者伸張正義的辦法。……當我們的政府要與獨裁者、犯罪分子、或是種族滅絕行為的國家做出虛偽的妥協時,我相信,作為公民,我們必須提高自己反對的聲音?!?/p>
一年一度由“國際刑事法院聯盟”(ICCL)組織的“模擬國際刑事法庭”辯論賽,亦在這里舉行。參賽代表隊來自世界各國的高校法學院,以國際前南斯拉夫刑事法庭和盧旺達國際刑事法庭審理的某一個反人類罪案件作為當屆的題目,各法學院代表隊通過抽簽,分別扮演控方、辯方和審判方,以模擬法庭的方式進行辯論。
開賽前,工作人員會將參賽隊伍帶到不遠處的代爾夫特參觀。這里是國際法學的奠基人物格勞秀斯的故鄉。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闡述了國際法的概念,并提出了公海自由的經典理論:“海洋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是不可占領的;應向所有國家和所有國家的人民開放,供他們自由使用。”時至今日,國際法及其承載的價值得以超越國界,可說是格勞秀斯傳統的勝利。荷蘭成為現代國際法的中心,也與他們的歷史貢獻分不開。
作為彈丸小城的海牙,每時每刻都傳遞著這種世界公民的理念。這使海牙城內每天都上演著“正義審判強權”的場景。和平宮內的圖書館和國際法學院里,來自全世界的頂尖學者和法官們,亦正研討著最為重要的法學問題。他們中的某一位,或許正在締造著國際法律和秩序的歷史。而小城海牙,只是默默地見證著這一切。
編輯:薛華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