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近期,“網絡反腐”成了網絡上的一大熱詞,借助網絡曝光和網民圍觀,“表哥”“房叔”相繼落馬,網絡反腐的成效有目共睹。在社會輿論一邊倒的鼓掌叫好聲音中,在相關部門愈發(fā)迅速的應對行動中,我們似乎看到了發(fā)現(xiàn)和懲治貪腐的新途徑。
然而,在反腐敗制度改革、反腐敗執(zhí)行力還有待完善的情況下,網絡反腐盡管目前勢頭強勁,但從長遠看,反腐敗最終要靠制度建設。
2012年歲末,山東省農業(yè)廳副廳長單增德,成為被民間網絡反腐“擊中”的又一官員。2012年11月28日,網民“風雨過后見彩虹”在微博上發(fā)布了一組視頻和照片,稱單增德與一單身女性保持不正當關系達六年,并為對方寫下“離婚保證書”。當情婦成其仕途上的包袱后,便動用警力,非法將其拘禁。盡管舉報內容當日即被刪除,卻引起了官方重視。
11月30日晚,山東省有關部門透露,經初步核查,“風雨過后見彩虹”舉報內容屬實,山東省紀委已立案調查。
此時,距離雷政富被免去重慶市北碚區(qū)區(qū)委書記職務不到八天。導致雷政富被查的不雅視頻,同樣是被網民通過微博發(fā)布的,之后也是相關部門迅速啟動立案調查程序。僅63個小時,一個正廳級干部就這樣被網絡“秒殺”。而在雷政富、單增德的暴露過程中,網絡反腐的是與非,成為公眾視野中的焦點。
熱鬧卻“非主流”
2008年是中國民間網絡反腐的重要年份。這年12月,南京市江寧區(qū)房產局局長周久耕被“人肉搜索”,導火索是其對媒體發(fā)表“將查處低于成本價賣房的開發(fā)商”的言論。網民們最終沒有白費力氣,周久耕很快被發(fā)現(xiàn)抽1500元一條的煙,戴名表,開名車。這個風光一時的局長,當年被免職,次年3月被開除黨籍、公職,最終因受賄罪身陷囹圄。
盡管在周久耕之前,就有零星的網絡民間反腐敗行為出現(xiàn),但2008年仍被普遍稱為網絡反腐“元年”。據統(tǒng)計,當年有十多個官員領教了“人肉搜索”的威力。
但實際上,真正的民間網絡反腐成功的案例稀少。據人民網盤點,2009年全國性的網絡反腐被查實的案件為九件,2010年和2011年均不足十件。網絡反腐的成功總體上呈現(xiàn)出偶然性,如果沒有持續(xù)的網絡關注,最終使其成為全國性的熱點,那么網絡反腐信息最終無效。
然而,不管對民間網絡反腐的功績作怎樣的判斷,官方的網絡反腐要沉穩(wěn)許多。我國最早的官方網絡舉報系統(tǒng)是在2003年由最高人民檢察院建立的,網上舉報由此納入官方權威反腐敗渠道。2005年12月28日,中央紀委、監(jiān)察部首次公布了舉報中心的網址。之后在2008年,株洲市地方政府首推網絡反腐操作辦法,建立“網絡反腐中心”。2009年6月,檢察機關全國統(tǒng)一舉報電話“12309”啟用,一度被打爆。最高檢提供的數字顯示,全國網上舉報案件年均三萬多件。
中央紀委網上舉報中心僅開通半年,就受理舉報32500件,月均2700件,其中署名舉報、有效舉報比較多。而在國內興起的民間反腐敗網站搜集的舉報中,真正有價值的線索較少。
高調是為了高壓
與低調的官方網絡反腐敗不同,民間網絡反腐敗的每次行動都很高調。這使它有別于官方的反腐敗路徑:由于缺乏制度規(guī)范、人力物力跟進,只得抓住吸引眼球的“爆點”,盡量讓舉報帖紅得更持久,同時吸引更多人挖掘內幕。最終,高調引發(fā)高壓,受到官方重視,開啟正規(guī)反腐敗之門。
網民“花果山總書記”因多次根據新聞報道畫面,為官員“鑒表”而走紅。如今,他稱所做的事逐漸沒意思了,因為網民一度進入“審丑疲勞”。“現(xiàn)在,官員佩戴價格低于十萬元的表,居然難以引發(fā)關注”。
反觀數次民間反腐敗,基本的模式是:網帖爆紅—媒體求證—網間發(fā)酵—媒體跟進—司法介入。
在2012年全國“兩會”期間,時任中央紀委副書記、監(jiān)察部部長兼國家預防腐敗局局長馬馼在表達了“非常重視網絡上相關信息的發(fā)布”后,表示不太主張“情婦反腐”。
但對手段有限的民間網絡反腐而言,無論是情婦還是名車、豪宅,都是網民眼下更容易獲取的信息。而與之相對,官員們的工資單、確切的財產數量、親屬的國籍,則難靠“人肉”來查證。
爭議中的“鑼鼓喧天”
從民間網絡反腐“元年”至今,一直存在正反兩面聲音。有人將民間網絡反腐者稱為“網絡紀委”,認為其反腐敗“成本低、效率高,讓心中有鬼的官員們談網色變”。
網民“范新云SHMSA”認為:“網民數量的增加,微博監(jiān)督的興起,為民間網絡反腐提供了土壤。而網絡反腐的開放性、低門檻、內容簡潔和終端擴展快等特性,對問題官員起到了震懾效應。”
另一方面,民間網絡反腐的弊端也已顯現(xiàn)。據媒體報道,雷政富事件出現(xiàn)后,一名廈門女大學生寫真照被盜用成雷政富情婦照片,莫名其妙地被卷入輿論漩渦中。被外界稱為“民間第一職業(yè)舉報人”的姜煥文認為,網絡是種缺乏規(guī)范的技術,民間網絡反腐并不具有普遍的社會標本意義。
最高檢發(fā)言人曾表示:“我們絕對不提倡在公共網絡上舉報。很多人為了發(fā)泄義憤,在公共網絡上舉報,但效果適得其反。這些信息讓被舉報人知道后,他會有所準備,導致很多事情查不實也無法查實。反過來被舉報人會告其誹謗,司法機關只能追究舉報人的誹謗責任。”
盡管中國民間網絡反腐既缺乏法律的支撐,也不被官方認同,卻呈現(xiàn)出“鑼鼓喧天”、方興未艾之勢。
有媒體總結,政府對網上舉報回應時間跨度呈現(xiàn)縮小趨勢,這其中既有強大的輿論壓力因素,也與政府自身觀念的轉變密切相關。在十八大報告中,胡錦濤用“致命傷害”“亡黨亡國”等詞來警示腐敗問題的潛在危險,給中國未來一個時期的反腐倡廉工作作出了新部署。有分析稱,習近平等新一屆中央領導層在上任后,首先掀起了“反腐風”,有利于樹立執(zhí)政威信,贏得民意認同,是一個不錯的開局“突破口”。而十八大后,中共新領導層如何展開新時期的反腐敗工作,備受國內外關注。
制度化是方向
網民“垃圾工”在微博中寫道:“反腐敗戰(zhàn)爭中,民間網絡反腐只是游擊隊,要取得戰(zhàn)爭的最終勝利,需要成建制的正規(guī)軍,多軍種開展持續(xù)打擊。”房地產商任志強則用“制度決定療效”來評論當下的民間網絡反腐。
如今,在信息化時代發(fā)展初期,一方面社會希望網絡反腐繼續(xù)發(fā)揮積極作用,另一方面又擔心這把雙刃劍會傷及無辜。同時,民間網絡反腐雖被廣泛認為有價值,卻無評價與激勵機制來合理引導。如何突破這一困境,歸根結底還是要盡快實現(xiàn)制度化。
中國政法大學法學院副教授王建芹這樣解釋制度化:“一切要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既保護公民的知情權和表達權,也維護黨員干部和國家公務人員的合法權益。因此,制度化反腐敗區(qū)別于過去的運動式反腐敗,就是它要保證在法律面前、制度面前人人平等。”
(王煒薦自《人物匯報》2012年第4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