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崛起與中國夢

2012年美國大選，奧巴馬連任，從老馬的業績來說，過去100年沒有一個把經濟搞得這樣差的總統可以連任，但是他為什么連任了？很多人沒有注意到一個細節，奧巴馬連任之后哭了兩次，第一次是對全國人民，第二次是對公關團隊，我認為對公關團隊他是真哭了，他要感謝公關團隊對他的塑造。奧巴馬的當選源于公關團隊把他塑造為窮人之友、婦人之友。很多人投票的時候不是投奧巴馬的票，而是投美國夢的票。奧巴馬是美國夢的現實版本。他是非洲裔，實現了很多人希望入主白宮的夢想。

我是比較早的研究中國夢的人，我一直把美國夢和中國夢進行比較。在我看來，提出中國夢有三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是社會心理，過去30年中國的奮斗可以相比美國南北戰爭之后的二三十年——積累了大量的問題，人民的內心比較迷茫，對國家的未來有憧憬也有擔憂。中美之間的相似使我意識到一個問題，當年美國走過艱難的歲月，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有美國夢的牽引。30多年的經濟發展使我們的物質生活變得非常好，十幾年前男青年有一個漢顯的BB機就很牛了，現在3歲的小孩都在玩iPad，中國的經濟是發展了。但是，也出現了很多問題，最顯著的表現就是，中國人物質上充裕了，但生活不愉快，幸福感不高。這個原因很簡單，因為中國成長得太快了，用30年的時間走了西方國家100年走的路。印第安人說，走得太快，靈魂就追不上了。這30多年，我們物質上的發展并不能代替精神上的迷失。中國文化到了5000年來非常低谷的時期，不僅是中國的文化，還有做人的底線。這背后僅僅是經濟原因嗎？可能還要考慮到文化的問題。

第二個原因是中國現在面臨著巨大的外部挑戰。去年美國大選發生了很有意思的事情。奧巴馬為了連任繼續拿中國說事，但是這次變了，以前是拿中國的紡織、鋼鐵說事，無非是為了就業率的低迷開脫，去年則拿中國最強悍的企業說事，比如三一、華為，為什么？說是國家安全問題，其實原因很簡單，因為中國這些企業的發展已經觸痛美國了。如果照這樣發展下去，中國超低的勞動力價格，中國人一周上7天班的熱情，誰能干得過咱們？用不了10年，美國的市場大半是中國的，所以美國必須要遏制中國。中美的斗爭已經到了最高層面，就是互相的最優勢產業之間的斗爭。

另外一個斗爭是中美之間的文化斗爭。大國之間的斗爭最終會集中到一點，就是比拼文化和價值觀。大家看自己身邊的人，什么人就算他摔倒了還能爬起來，什么人摔個小跟頭就會哭3年，拋開一切，最根本的是價值觀和文化。有堅定的價值觀和信仰的人摔倒了沒有問題，照樣會爬起來。中國現在要走出去，回不了頭了，在茫茫大海中，還有很多國家對中國有所戒備，如果沒有堅定的信念就很難走下去。

第三，在國際話語權不利的狀態下，在我們的國際形象不佳的狀態下，我們的價值觀在世界上傳播不利，這將嚴重影響中國的復興之路。

我認為中國夢現在被提出來有幾個原因，第一是民族文化發展的需求，一個國家發展到這個歷史階段需要提出這個夢。第二個原因是我們面臨的外部挑戰。第三是話語權斗爭的需求。第四是鼓舞民族斗志，使中國的強國之路走得更順利。四大需求才會產生中國夢。

什么是中國夢，我認為不能孤立地看，應該放在大國崛起的過程中看、中西交流的過程中看。中國夢有一個大國崛起共同的特點，但也有自己的特色。為什么說中國夢提得好？因為它是獨一無二的，有無限的想象空間，但凡能夠吸引人的往往都有這樣的特點，比如六七十年前的延安時代。我特別喜歡看西方學者和記者寫的在延安的經歷，我年輕的時候讀這些書受到很大鼓舞，那時候的年輕人只要說到延安，就會兩眼放光，去延安是夢想，感覺延安就是希望，當時的延安是中國非常少見的情況。為什么延安這樣有吸引力？因為有救國夢，有強國夢。

中國夢的第一點是機會平等。現在大家經常探討一些問題，有人說在中國的考試中是否該取消英語的霸主地位。這其實就是一個機會平等問題：北京的孩子從小學英語，可農村的孩子怎么辦？老師說的英語還是唐山味的，怎么能教出地道的英語？多少年也見不到一個外國人，學了英語跟誰講？我認為中國人學英語是極大的浪費。有的人學了英語，卻一句英語不會說，這樣的英語教育太失敗了。法國如果有人提議法國人不會英語、考不過英語六級八級就上不了大學、找不到工作，那是不可想象的。我們再說唐朝，唐朝有很罕見的特點，副部級以上的干部中有不少外國人，這是全世界沒有的事情。美國說自己很開放，美國的內閣里面有外國人嗎？日本和中國都派過去幾個，可能嗎？這就說明了唐朝有胸懷，這個胸懷的背后是什么？就是唐朝給人們以機會，不僅給自己的人民，還給全世界的人民。為什么大家認為唐朝是讓人感到有希望的時代？年輕人，如果是愛讀書的，但不是大才，可以循規蹈矩地考功名；如果是大才，就可能被迅速提拔。唐朝出現了很多一下子高升的人，這像當代的美國。賴斯原來是大學里面的主任、教授，突然被提拔到國家領導人的級別，這種事情說明了這個國家重視機會，給所有人機會。彼得定律不知道大家是否知道，每個人都有不適合自己的層級，很多人自己離夢想越來越遠就是因為難以逾越的障礙太多，又在不適合自己待的地方待了太長時間，這輩子就沒有希望了。

有一次孫中山先生被人問道：“如果您不當總統還能干什么？”孫中山先生想了想，很嚴肅地說：“我覺得我只適合當領袖。”孫中山去賣醬油、扛槍打仗可能嗎？說到這里再說唐朝，讓特別優秀的人可以過上如意的生活并充分發揮自己的才能。有的人智商不太高，但是善良有愛心，這些人在古代也有辦法，可以走舉孝廉的路子，只是不能當大官而已。這個制度設計是很合理的，我們提出中國夢就是要通過各種變革，讓大家感覺機會平等了，這也是美國夢高明的地方。大家想美國這些年很少發生內亂，沒有多少美國人要推翻自己的政治制度，為什么？美國歷史上惡心事也不少，但是美國的制度設計有高明的地方，讓老百姓知道自己不成功別賴別人，美國人不成功都認為是自己的努力不夠，很少抱怨社會。中國現在很危險，有點什么事全怪社會。

中國夢還是什么夢？還是經濟基礎的夢，沒有物質基礎談不上什么夢，那都是虛的。習總書記為什么提出收入翻番的問題？大家都抱怨房價高，大家為什么會抱怨？其根本原因有二，一是廉租房沒有發揮作用，二是收入太低了。過去10年，人均收入增長太慢，很多人沒有享受到改革開放的成果、感受到做人的尊嚴，因而充滿怨氣和不滿。

接下來有三件事值得期待。未來10年中國可能發生的三件事，收入翻番應該是沒有問題的。第二個是股市大漲，過去10年新興經濟體俄羅斯、巴西股市大漲了七八倍，只有中國股市對不起大家。第三，社會保障制度的問題，要盡快解決好。這些做好了之后，中國人的生活安全感就會增加，中國夢就有了很好的起點。

中國夢是寬容之夢、和諧之夢。剛才講唐朝，中國人喜歡，日本人也向往，為什么？重要的原因是，除了當時唐朝的強大之外，還有唐朝的胸懷是非常博大的。

寬容要從自身做起，每個人從寬容自己做起。我問一下大家，有多少人會請自己吃飯？我就沒事常請自己吃飯，北京有各地的駐京辦，我就準備挨個吃一遍。人首先要對自己寬容，然后對周圍的人寬容，對自己的夢想寬容，不要放棄最重要的東西，包括自己的健康，現在微博里面轉發最多的，往往是養生的內容。

中國夢還有和諧的東西，中國夢特別有人情味。西方很多年輕人出去之后，多少年也不見一下父母，中國人有養老的傳統，這個傳統也反映出人和人之間的和諧。幾年前我寫《快樂手書》時講了個故事：一個人在釣魚，旁邊的商人問他：“你在干什么？”釣魚的人說：“釣魚。”商人不屑地看了一眼。釣魚的人問商人：“你在干什么？”商人說：“我要奔波，然后就有時間釣魚了。”釣魚的人說：“我現在就在釣魚了。”這個故事很值得當下的國人思考，終日追求名利，究竟為了什么呢？中國到了這個時間，也該對自己、對未來、對子孫后代負責任了。

還有中國的海軍夢，任何大國的崛起都體現在海軍上，英國如此，法國如此，美國如此，中國將來也會如此。海軍夢代表了一個國家捍衛自己的主權、尊嚴，捍衛海外利益的決心。

中國夢有軟實力的特點，有影響力的特點。這次習主席出訪帶上了美麗的第一夫人，第一夫人還帶給世界中國風。我們現在的領導人、現在的中國越來越注意在國際上形象的塑造，越來越注意讓全世界共同體會中國的夢想和現實。在我們一起追隨先人遺志、實現夢想的過程中，我們也會讓全世界感覺到中國崛起的可愛。中國夢的核心是世界和諧之夢，中國的崛起和富強對世界沒有威脅和傷害，只會帶動人類走向富強的明天。

謝謝大家！

（此文為張國慶2013年5月6日在“中法軟實力論壇”上的演講）

（江天明摘自經濟觀察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