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宗子
假如我承諾而無力恪守,我不如從不承諾。假如我獲得而無力消受,我不如從不企求。錦繡的衣袍太重,我不如赤膊袒臥。黃金的冠冕太硬,我不如科頭髡發。群獸步出幽深的叢林,是為了傾聽。假如我不能感動于那樂聲,或將陷于過深的感動而不能自拔,我不如仍舊在穴中,重溫昨日的殘夢。那施我以一切我所懇求、我所珍愛、我將因之而無往而不在心之狂喜中的人,我將背離你的影子而遠逝,我恍若一步步趨近而實則白日驚飆一般毅然決然地遠逝。假如我連記憶也覺得太多余,我不如從無記憶,更要從根本上剜去那記憶的因。
祝福無論多么誠摯,無論來自何方,都早已被限定,只有想象是例外。于是,人最終是在自己的想象中上路,并義無反顧地走下去的。
(塵中塑摘自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一池疏影落寒花》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