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個鴨子,前脯;澆了鹵汁,直接頂著個紙盒,施施然往巷子深處行去。人潮沸騰,吃面條的人已經擴張到在店外架起了桌子。佐以面條的就是鴨子,鹽水的,或皮酥酥的烤鴨。南京人就是這么愛吃鴨子和面條。
這是我和哥們兒的一個據點,邀約電話往往在接近飯點時突然響起,卻又難逃窠臼:三條巷?那就意味著鴨子、皮肚面、紅紅的辣油。當然還有各種吐槽和八卦。飯后抹抹嘴各行各路。
我們像往常一樣,舉著一只裝著烤鴨的紙盒,穿過吃著面條哧溜聲直響的人群,面館內外的一堆吃貨見此情形,投以會心一笑。我們常去的那家,在巷子中間,這是我們從小巷一家家叫好又叫座的面館中突圍出來尋找到的一家。他家的人不是特別多,味道清淡,不像有些人家,不刺激到你不算狠。最緊要的是,他們家的座位夠坐,絕不會侵占到門前的行道上去。
但今天它似乎太冷清了一點。何止是冷清,簡直是冰火兩重天。
身子往那邊夠了夠。
“店主有事外出一周”就特寫一樣杵到了眼前。
門關著,八個字分成兩排,還是用電腦打印出來的。比較刺眼的是那紅紅的大鎖。不是過年也非過節,到了飯點就人頭攢動的,而且——我們手上已經斬了沒包裝的鴨子,是直奔它而來的。怎么說關門就關門了呢?就這么丟下它的食客,任身旁叫號聲多么嘈雜多么熱火朝天,它巍然不動。
哥們兒腹黑:被追債了?貼近玻璃一看,里面收拾得干干凈凈的,沒有一點破敗跡象。難道這又是一次瀟灑的出走?
說走就走的勁兒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靠著梅園新村紀念館有個巷子,就是竺橋。那里有個兄弟烤鴨店,店主是一對兄弟。他們家的鴨子怎么好吃,我也說不上來。但有人跟我推薦他們家的鴨子時,順道會說一句,這兩兄弟可瀟灑了,哪天不想賣鴨子了,就把門一關,出去旅游。可真想得開哦,拋下這么火的生意也不做了,玩夠了再回來繼續賣鴨子。他們臨出門時,會貼個告示,又出去旅游了,預計會在哪天回來。簡單,不啰嗦,也不煽情。對他們來說,人生需要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等到回來重新開門迎客時,隊伍照樣排得長長的。我排過一次,他們對顧客也談不上多熱絡,對話不外乎你要前脯還是后腿,絕不是我們想象中很會攬生意的那種。兄弟倆一個負責收錢,另一個張羅著挑鴨子,做著斬鴨子的刀客。兩人都皮白肉嫩的,穿著也時尚,而且干凈。
后來,聽說兄弟倆各娶了一個漂亮的老婆,賣鴨子時就變成了四個人:一對兄弟,一對妯娌。情形似乎忙碌一些,但又不是忙得熱火朝天的那種。有一天經過那個巷子,看到在他家店門口停了輛車,牌子忘了,似乎還帶著遙遠異地的氣息,在小巷里變得異常生動起來。
還是在南京的一個巷子里,一對安慶夫妻在這里賣餛飩。每天一到五點準時關門打烊。有人想不通,生意這么好,想做到多晚都會生意不斷,但他們不,一到點兒了就迅速收攤。再有客人來,抱歉地扔下一句:明天再來吃吧。對這對夫妻來說,錢是賺不完的,但屬于他們夫妻倆的晚上時光,卻是寶貴而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