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孝不能等
“奶奶給我影響很深,她是個善良的人。” 廖林出生在四川省邛崍市固驛鎮公義村的一個普通農家,只要一提起奶奶,他就抑制不住情緒,“小時候我不懂事,放學后總會去她的糖果攤兒拿東西吃,老人家從不阻止。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意識到奶奶掙錢是那般艱辛,自己吃一包糖或許她要賣五六包才掙得回,心頭很不是滋味,十分內疚,骨子里便萌生起補償的想法。”
不曾想,這一純粹的念頭竟改變了廖林的一生。
自初中起,廖林就幫著爺爺奶奶打理家務。每周回家,他總要把二老的衣服洗好晾干,還用土熨斗燙得平整妥貼。“看到他們穿著干凈筆挺,走在路上引來鄉親們的稱贊,我就會覺得十分滿足。”
往后的日子,廖林對爺爺奶奶更加上心。高中時,他看到二老的屋子還是木梁泥墻,每逢刮風下雨,總是搖搖欲墜,心底就打定主意,以后要蓋一間敞亮的新房。
為改善家庭條件,廖林中途放棄了學業,跟著堂姐夫學跑運輸。3年后,當他回到故鄉,再見危舊老屋,昔日想法重現心頭,廖林當即提出,由自己籌錢重建。那時的他,年僅21歲。
父親廖有高心存顧慮,“你現在手頭不寬裕,等你有錢的時候再修吧。”
“爸,不能等啊。萬一到我有錢的那天,爺爺奶奶不在了,怎么辦?”
于是,已經背負幾千元外債的廖林,又舉債1.4萬元修葺新磚房。他為二老平整了院落,翻修了圍墻、廁所,后來還把室內徹底裝潢一新。直到今天,與隔壁鄰舍相比,這個宅子仍顯得格外氣派。
15年后,廖林慶幸當初的果斷決定,而廖有高也替兒子感到驕傲:“現在回過頭看,當初我們這輩人的確是窮怕了,還是年輕人看得長遠,不得不服啊!”說罷,父子倆擊掌而笑。
“他的話我們都聽”
“我們親朋好友沒有不為他叫好的!”論輩分,代福祥本是廖林的遠房表叔,可他卻更樂意同廖林稱兄道弟。
代福祥對廖贊不絕口,“他的人品讓所有人折服,他講話大家都樂意聽。凡是哪家有個不和睦,只要廖林出馬,總能解決問題,就有這么神奇。”
“有個生意上的伙伴是我和廖林的老熟人,大家關系很鐵,可他就是對自己的母親不尊重。那次,廖林約他來茶敘。”
對方剛一落座,廖林開門見山:“我們認識這么多年,今天要跟你說件事,如果你不依,那這碗茶就算作訣別,從此我們形同陌路。”
“當時在場的人全懵了,對方也以為他是在開玩笑,還笑嘻嘻地去摸他的額頭,‘沒發燒吧?’”代福祥比劃著當時的場景,稱自己終生難忘。
“你不能這么對你媽!”哪知廖林一手把他擋開,“你有沒有想過,小時候,哪怕家里只有一口飯,母親也要省下來,生怕把你餓著……你再這個樣子,別說我不理你,我還要讓在座的所有人都遠離你。”廖林的話越講越重,說到動情處險些動起手來。
代福祥介紹:“后來,那人完全改頭換面,對媽媽孝順得很。家庭安定了,他自己的生意也做大了,現在已是身家千萬的富豪。每次他見到廖林,總要鞠躬行大禮哩!”
其實,這并不是廖林頭一次“唱白臉”了。
早在18歲的同學聚會上,一個好友給他遞來酒杯,廖林沒接,反而站起來大聲責罵:“哪怕你對我再好,但你對父母不好,我們頂多只能算半個朋友。”
2004年,奶奶去世,廖林把爺爺接到身邊。老爺子起初還感到新鮮,可久而久之卻也變得悶悶不樂。
“爺爺,你是不是想要個伴兒?”廖林試探性地發問。
“找啥子老伴兒哦!”爺爺否認很是堅決。
“那……萬一有合適的呢?”
這句話彷佛觸到了心坎,老爺子沉默了。廖林察覺到他的心思,“爺爺,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說,不要緊,我替你說。”
廖林召集全家人商議。二伯首先反對,覺得自己的面子掛不住;大姨緊接著補充,“爸爸歲數本來很大了,還給他找個老太太,這不是給大家添麻煩么?”
“老爺子開心才最重要!”廖林不管這些,“現在老來伴兒的有很多,沒啥子奇怪的,爺爺的生活所需,我來負責。”
家里人的態度最終軟化,還紛紛幫著當媒人,出主意。
“前不久,老爺子腰間長了痘,老太太在病房料理了一個月;后來,老太太又得了闌尾炎,爺爺也是天天陪護。”看著爺爺煥發又一春,廖林很是興奮,“現在全家人都很歡迎她。”
爺爺廖國良如今已經93歲高齡,身體健朗,精神矍鑠,每天還騎著單車城里鄉下到處轉。
“好福氣,多虧有個好孫兒!”老爺子逢人便夸。
一路仁義,無關貧富
1995年,廖林跟著堂姐夫跑去山東濰坊,到了邛崍酒廠駐當地的辦事處。一到駐地,廖林起早貪黑,又是打掃衛生,又是生火做飯,沒過兩天,就被負責人看中留了下來。
老板見他穿著單薄,遞來500塊錢,讓置備些生活用品。廖林連聲道謝,卻徑直進了郵局,把錢一分不留地匯回了家。
一個冬雨日,廖林開著貨車去火車站接酒,見馬路邊一個老人正雙手撐地,艱難地向前挪步。當他返程時,老人依然還在蹣跚前行。廖林趕緊加速把酒送回廠子,沒顧上喝口水,就匆匆出來,在路邊買了幾個燒餅,跑到老人跟前,又掏出身上僅有的200元錢,塞給了他……
后來,廖林回到邛崍,他結識了楊波,二人一起辦起了企業。相處十余年間,無論囊中羞澀,或是資金寬裕,廖林從未對社會吝惜,楊波也鼎力相助。
2008年,汶川地震第二天,他倆就組建車隊奔赴災區,親自送去米面糧油和善款。“我們不是邛崍捐得最多的,但一定是比例最高的。人家上億的企業能捐50萬,我們企業剛破千萬,也捐這么多。”
說到敬老,楊波也滔滔不絕,“公司每年都要為邛崍的敬老院和五保戶們進行捐贈,而且特地規定,員工必須要孝順父母,公司還給每個員工預備了半天的雙親生日假……”
去年,公司為廖林購置了一輛新車,他搭著代福祥去成都辦事。剛停穩,一輛三輪車“砰”地撞上,蹬車的老大爺被掀翻在地。
“大爺,你沒事吧?來,送你去醫院。”
“不要不要,我,沒事。”老人家聲音極低,語調有些發澀。
“你放心,不讓你出一分錢,就是想給你檢查下,怕把你傷著了。”廖林一邊寬慰著老人,一邊招呼代福祥,“表叔,你現在給交警打電話,就說是咱碰了人家。”
代福祥猶疑不決,廖林繼續說,“車破了可以修,但這把歲數的人還在蹬三輪,我們能幫一把是一把啊。”
“聽他講這話時,我立在旁邊,整個人都酥了,那感覺,真像是電流過身啊。”代福祥回憶起來,依舊眼眶紅潤,“他對待老人比常人要留心太多。說實話,在朋友圈里,比他有錢的大有人在,但再有錢的人也做不出這樣的事來,這就是境界。”
儉省自己,及人之老
在外人眼里,廖林的吃穿用度十分節儉。他從不講排場,吃不完的飯總會打包,身上穿的就那幾套,整日不離身的背包竟是地攤貨。
“200塊的包和2萬塊的對我來說沒有區別,只要能用就成。我不會因為背的不是名牌就低人一等,人家也不會因此而不跟我打交道。”
廖有高也向記者透露了一個小秘密,“直到現在,穿不了的衣服,兒子也舍不得丟,總是清洗干凈后帶回家。”
“人不能僅為自己而活著,自私的生命毫無意義。所以我做了一些應該且樂意做的事情。”廖林說。
2012年初,廖林到固驛鎮敬老院探望孤寡老人,得知很多人都有一個未了的心愿,想去看一看天安門、毛主席,廖林當即決定組建26人的公義村敬老旅行團,帶著他們坐上飛機,住進高級酒店,全程陪同游遍了北京城。
在北京行的隊伍里,有4個人十分特別。他們是廖林的雙親以及各自的伴侶。
“10年前,他們因為種種原因分了手。我的想法很簡單,即使不能在一個家庭,但依然可以成為好朋友。”廖林說,在北京時,兩對親人相處得非常融洽。
他還拉著父母的手:“你們應該要比親兄妹更親,畢竟中間還有個我!”
廖林的好友路訓在京工作,他聞訊前來宴請眾人。當看到一桌桌老人快樂的面容,路訓大為感動,隨即表示要捐獻10萬元給村里,支援修建仁孝廣場。
仁孝廣場坐落于公義村村口,占用了5戶人家的自留地。原本政府想征用該地用作開發,但沒有得到村民同意。后來廖林提議修筑廣場,鄉親們都拍手支持:“不要一分錢,你用就是,要是有什么我們可以幫忙的,你盡管提。”
廖林越發有了干勁,“干不好都對不起大家。”2012年8月,廣場動工了,做設計、請工人、買材料、監工……盛夏酷暑中,前前后后忙碌了1個月,花費30萬元。每天下班,廖林都要來到工地,周末更是全天指揮,他還親自采購了一套適宜老人使用的健身器材。
“自打有了這個小廣場,村民們都愛聚在一塊兒唱歌跳舞,鍛煉身體。更加可貴的,是村里再也沒有發生不孝的事情。”
“親愛我,孝何難,親惡我,孝方賢……”廖林朗讀著廣場上的詩句,他說自己有一個夢,“到我們老的時候,中國將有4億老人,我只能盡個人所能幫助他們,但這遠遠不夠。我希望能夠點燃星星之火,讓更多人去關愛老人,這將是我一生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