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會場坐,瞌睡天上來。作為資深的會議界人士,我得承認,開會真是件與瞌睡斗其苦無窮的事。端坐會場很多年,見過有人窩身座位深處睡得肆無忌憚,有人呼聲漸作直到主席臺咳嗽連連,有人昂首閉目磕頭晃腦貌似私老秀才。也有個別技藝高超睡得低調淡定的,只見右手四指蜷握,拇指挑住眼窩,雙目微閉作沉思狀,頭左搖右晃卻晃而不掉,粗一看似是在揉穴提神,其實卻已夢度關山千萬里。
我一直以為,領導們的秘書都不懷好意,在準備講稿時揉進了大量無嗅無色無味的瞌睡蟲,讓聽眾們難以保持清醒,以便體現領導講話的高深莫測。
《西游記》里記載,孫悟空的奮斗史,處處離不開瞌睡蟲。大鬧天宮時,靠它催眠蟠桃會的服務員。偷吃人參果時,靠它搞定看守,脫逃西去。在滅法國,利用它給一國君臣全剃了光頭??傊?,包括猴、豬、馬和瞌睡蟲在內的動物界,是為唐僧取經做出了重要貢獻的。
不過,瞌睡蟲的攻擊對象僅限于低檔小妖,遇到大鵬精、九頭蟲或是六耳獼猴之類的高級貨色,還需大圣祭起千鈞棒或是假手外援。正如在蓮花洞和朱紫國,孫悟空用毫毛變成的假葫蘆、假金鈴,盡管外形逼真,卻根本沒有任何殺傷力。
這也難怪,畢竟瞌睡蟲不是高科技武器。第七十七回的戰斗里,孫悟空說把身上的瞌睡蟲“送他十個,還留兩個做種”,原只是自然繁殖的生物而已,與看門狗差不多,連細菌或生物武器都談不上。山寨就是山寨,沒有掌握核心技術,怎么可能在競爭中取勝?
以取經為背景的《西游記》里,出現瞌睡蟲這種生物,實非偶然。《正法念處經》里說,“復次修行者,內身循身觀。見嗜睡蟲,其形微細,狀如牖塵,住一切脈……或在耳中,或在眼中,或在鼻中,或在須發?!薄爸T根疲極,蟲則睡眠;蟲睡眠故,人亦睡眠?!?/p>
照此原理,瞌睡蟲是種細微如塵的生物,遍存人體周身,蟲睡人睡,蟲醒人醒。當然,按照經文所說,人體內還有食毛蟲、孔穴行蟲、禪都摩羅蟲等,哪個蟲有問題,人就要得什么病,一具臭皮囊基本成了臭蟲囊。
更奇妙的是,《正法念處經》屬小乘佛典,孫悟空陪唐僧去西天取經,取的是大乘佛法三藏。顯然,小乘法典里記載的瞌睡蟲,功能也只是小乘,這倒是相當符合西游的邏輯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