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性別歧視，積弊沉疴

2012年12月16日晚，一名印度女大學生在新德里的一輛黑巴士上被輪奸毆打，身受重傷。

2012年12月19日，以女權人士和女大學生為主的社會團體在印度多地舉行抗議示威活動。

2012年12月27日，印度總理辛格承諾全力保護女性安全；同一天，受害者因情況危急被送往新加坡進行治療。

2012年12月29日凌晨，因醫治無效，受害者在新加坡伊麗莎白醫院去世，年僅23歲。

這里的女人沒有安全感

砂粒漂隨，環佩叮當，頭巾下是謎一樣深邃的眼眸。這曾是我們印象中獨具魅力的印度女性的形象。然而，這起輪奸案所揭示出的黑暗現實卻讓我們看到，印度這樣一個被恒河水哺育和保護的國家，對于許多女性而言，卻像是蘊藏著危險和恐怖一樣的黑暗。

2012年12月23日，印度最受歡迎的電視競答節目《誰想成為百萬富翁》迎來一位特殊的答題選手。索娜麗·穆克荷吉，27歲，9年前因為拒絕一名求愛者而遭到殘酷報復。2003年4月22日凌晨兩點，正當索娜麗熟睡時，求婚者和兩名同伙潛入她的住處，向她潑硫酸，導致她全身72%被燒傷，徹底毀容，雙眼失明。時至今日，索娜麗仍然沉浸在痛苦之中：“目前為止，我已經接受了20多次的手術，我的治療還將持續很長時間，我現在很虛弱。”

而3名襲擊者中有兩人在6年前就獲得假釋，而另一人因未成年從未受罰。直到現在，他們還經常恐嚇索娜麗一家。索娜麗在電視節目中說：“我希望有你們的支持，我能從政府那得到正義，這樣的悲劇應該叫停，以免更多索娜麗的生活被毀。”在當晚的競答節目現場，索娜麗一路過關斬將，答對10道題，贏得250萬盧比大獎。

就在索娜麗以勇氣和智慧贏得大獎的時候，也是在新德里，與她命運相仿的女孩卻在生死線上掙扎。新德里公交輪奸案經媒體報道后，迅速點燃了印度民眾的憤怒，于是便出現了12月19日的游行示威。

在印度，平均每22分鐘就有一起強奸案。2012年12月21日，在印度馬哈拉施特拉邦東南部，一名8歲女童遭兩名男子輪奸；2012年12月29日，印度加爾各答市一名女子遭到6名男子輪奸后被殺害；2013年1月1日，印度警方證實，一名6歲女童在印度勒沃薩市遭到強奸；2013年1月2日，旁遮普邦警方證實，一名17歲女孩在遭到強奸后自殺；2013年1月3日，在印度與不丹邊境的桑迪普拉村，發生了一起強奸案，經警方證實，強奸犯竟然是阿薩姆邦國大黨議員布拉馬，當時他正在這一地區訪問。

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立法機構里竟然也不乏受到強奸指控的嫌犯。印度民主改革協會的一名官員稱，印度政黨在過去5年推出的候選人當中，有260人因對婦女的犯罪行為受到起訴，目前有6名邦立法議員受到強奸指控。印度民主改革協會的喬科爾抨擊說：“我們怎么能指望這幫人去制定法律，對警方作出指示？我們不可能抱有任何期待。”

粗鄙的性別觀

為什么強奸案在印度如此高發？是什么奪走了印度女性的安全感？

在印度電影《沒有女人的國家》中，影片一開始，女主角被抬進產房，丈夫在門外焦急地踱步，聽到嬰兒啼哭聲后，丈夫面露喜悅。當產婆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是女孩兒。”丈夫瞬間面色凝重起來。隨后的鏡頭便是丈夫溺死了剛出生的女嬰，并喃喃自語：“明年一定要生個男孩兒。”

據聯合國2012年的一份報告顯示，印度是全球女嬰生存最危險的國家。1歲到5歲女童的夭折率是男童的兩倍，由于重男輕女，印度許多地區濫殺女嬰成風。一些印度地區女性人數不斷減少，印度2011年人口普查數據顯示，印度男女人數比例為940：1000；而在一些農村地區，面對不斷攀升的性侵案事實，一些人提出的應對之策竟然是降低法定結婚年齡。

20世紀，印度人口從2.38億暴增到10億，增長了近5倍，且每年新增人口2000萬。為了遏制人口過快增長，印度個別地方開始實行計劃生育，規定只能生兩胎。因此更加加劇了農村墮胎的情形，男女比例失衡現象估計會更加嚴重，社會穩定受到更大的挑戰。《國際先驅導報》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亞達夫是個窮人家的孩子，到了結婚的年齡，想娶妻，也找到了目標，但對方要求換婚，他只好在自己的女性親友間打主意。亞達夫先是承諾將自己的外甥女送給對方，但女孩才15歲，她父親不同意。亞達夫一家無奈，只好又找自己的堂妹替代，但因為堂妹也才18歲，與對方男士35歲的年齡相距甚遠，女孩家人也不同意。婚期在即，迫于各方壓力，亞達夫一家只得在親友間瘋狂地四處求女，最終找到一名25歲的女子，總算“配對”成功。

在印度，重男輕女的現象極為嚴重，女性的地位極其低下。結婚時若女方陪嫁少，女方在婆家的處境就會比較凄慘，會受到婆家的凌辱，甚至有惡性暴力。因此，生了女兒就意味著大量的陪嫁，女兒是賠本貨。在印度，最狠的一句罵人的話就是“愿你生個女兒”。因此，印度許多農民都不愿生女孩，他們私下里會鑒定胎兒的性別，如果是女孩就選擇墮胎。為了掩蓋墮胎的證據，女嬰的父母甚至會要求醫生把女嬰拿去喂狗。過去20年間喪生的印度女嬰人數高達千萬之眾，堪比人類歷史上最悲慘的屠殺！

印度的一些地方甚至出現了“租婚”的丑陋現象，娶不起老婆的人家會每個月花一些錢租老婆過日子，并且可以經常換。還有的人家比較貧困，兄弟幾個只能娶一個老婆，甚至連父親也和兒媳婦同居，儼然是“群婚”。同時，在很多信奉伊斯蘭教的地區實行一夫多妻的制度，平民可以娶4位妻子，貴族可以娶6位，高級貴族則可以娶8位妻子。一方面是男女比例失衡，一方面允許一夫多妻，進一步加劇了社會的不穩定，導致性犯罪不斷加劇。

立法不公，執法不嚴

印度法官可以根據刑法對強奸犯判7年監禁到終身監禁，對于輪奸等特別嚴重的可以判10年到終身監禁。但是，相關法律還規定，對所有的強奸案件，法庭如果有所謂的充足和特別的原因，最終給強奸犯的定刑可以低于法律規定的最低刑罰。

印度刑法給予法官的自由裁量權很大，甚至很多法官僅憑自己的經驗就作出判決。相當一部分案件中，案犯被判入獄兩到三年。過去10年中，對強奸罪的判罪率只有26%。印度專家表示，強奸案件審理時間長也是一個問題，印度審理一起強奸案經常要7～9年，目前，該國約有4萬起強奸案件處于待審理狀態。

在執法不嚴的背景下，有很多印度人認為，強奸只是個人的恥辱問題，不涉及犯罪。即使強奸犯被判入獄，出獄后也不會承受太大的社會和經濟壓力，很容易再找到工作。相比之下，受害者卻要承受更大的壓力。對強奸事件，人們會習慣性地偏向施暴者，反而對受害婦女的道德意識、著裝打扮等吹毛求疵。因此，很多強奸案的受害者都會選擇忍氣吞聲，或者接受賠償金私下了結，有的即使報案了警方也不立案，他們甚至認為這沒什么大不了的。無論對于過去還是現在，印度性侵事件頻發絕不是一個單純的法律問題，這種現象與整個社會的人口結構、社會制度、傳統觀念等息息相關。

圣雄甘地曾說過：“對我而言，在所有男人犯下的罪惡當中，沒有什么比虐待女性更惡劣、更殘忍。因為她們是更彰顯人性美好的另一半，而不是弱者。”時隔近一個世紀，如今的印度已經成為世界經濟大國，但是現代化的進程卻受到傳統陋習的深深束縛。而伴隨社會發展帶來的新的問題，又可能激化已有的社會矛盾。對于印度來說，真正意義上的現代化尚需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