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韋斯的大國夢

如果說“溫水煮青蛙”是一種外交政策，那最細致生動卻也最殘酷的踐行者應該是美國。它往往可以用最溫情脈脈的方式，達到武器難以達到的目標，最終實現其國其民的利益最大化，在天然資源方面尤其如此。因此，如果美國政府要員甚至是總統、國務卿齊齊向某人或某國笑得燦爛，可能得當心了，那很可能是他或她瞄準了你手中的某張好底牌。

委內瑞拉的底牌是石油。它盛產石油，且因與美國地理臨近，它呼呼冒出的石油最快數天內就可運抵美國東海岸。盡管奧巴馬對委內瑞拉暗示“懷柔政策”，但它就是不領美國的情。因為委內瑞拉還有第二張底牌，那就是查韋斯。這個苦苦與病魔搏斗，一直堅持要延續玻利瓦爾夢想的硬漢。

一些微妙的細節值得關注。2013年1月10日，在查韋斯缺席的總統連任就職典禮上，22個拉美國家的外長和代表簽署了《加拉加斯聲明》，表示支持委內瑞拉；而在此前后的幾天里，美國有主流電視臺言之鑿鑿地說：查韋斯已經去世；除了反對派的嚴辭抗議之外，委內瑞拉查韋斯陣營內部的派系之爭已見暗流，相關人物的擁抱鼓勵，仍藏不住各懷的心思。這些細節可以佐證：查韋斯在拉美有著極大的影響力；美國恨極了這個連任者，巴不得其早日歸西，為此連基本的新聞真實也不必講了；委內瑞拉的內部局勢與查韋斯的健康狀況息息相關，任何明爭暗斗都要以此為先決條件。

查韋斯，就這樣在拉丁美洲起到了“牽一發而動全身”的無可替代的作用。而且因其對石油領域多年的縱橫捭闔，他的健康問題所造成的連鎖影響，可能會通過石油價格波及這個地球的每一個角落。

好吧，我們來看看查韋斯如何打石油這張牌。從2005年起，他在拉美推行“加勒比石油計劃”，向拉美輸送大量低價石油，僅巴西每年就可從此計劃獲益約60億美元。稍稍細心的人可以留心一下，簽署《加拉加斯聲明》的22個國家，絕大多數都是此計劃的直接受益方。不要嘲笑這是“金元外交”，國家利益本身就是國際關系的重要元素；何況你要人家在美國的強大吸引力下光靠理想過日子，那顯然不現實。因此，即便查韋斯病重，拉美盟友的友誼，暫且還溫暖。

在對付美國方面，查韋斯口口聲聲念著的“要減少對美國市場的依賴”，即減少對美國的石油出口量云云，其實勾不起美國那么大的恨意。查韋斯動美國人“奶酪”的，是關于石油定價權的堅持。對國際期貨市場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美國在掌控能源、原料、糧食等方面的定價權簡直無所不用其極，在大豆、棉花等方面的出招曾歹毒至極卻往往成功。而查韋斯不僅要將石油的所有權和定價權相統一，還直接要改變“石油－美元”的貿易結算機制，甚至提出頗具創意的“石油元”以替代美元在國際貿易中的結算地位。此計劃若能成真，對善于玩“空手道”的美國，近似于抽筋剔骨，令其無處遁形。只是這種計劃需要“從長計議”，其前提也是他有健康身體。

在委內瑞拉國內，查韋斯也在一定程度上做到了將石油貿易帶來的收益“藏富于民”。中產階級可支配資產增多，社會底層的窮人也可獲得一些“社會項目”的幫助等等。如此種種，便是查韋斯可以在缺席就職典禮后仍獲諸多支持的重要原因。

難忘那一幕。在競選連任總統時，一群人簇擁著查韋斯，歡歌笑語；查韋斯大幅度地揚手扭胯，動作張揚，表情歡樂。那時，他剛做過癌癥手術不久，據說康復得很好。不知為何，當時無論看電視還是看照片，我總覺得那個場景有點不自然，他的動作不太流暢，更像是隱忍著身體的不適，卻不得不盡可能展示健康強壯。此后他順利連任，卻因健康問題，最終沒能出席就職典禮。2月18日，查韋斯在twitter上宣布結束在古巴的治療回國。

是的，查韋斯不僅僅是勇士那么簡單，他還是個真正的智者。若以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里的主人公上校來形容他，那還只能是一個側影；查韋斯不僅僅是頑強，他的目標極為精準，善于出牌，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么、要實現什么目標。但他是否能如自己從不諱言的那樣，去實現西蒙·玻利瓦爾的“建立從墨西哥到阿根廷的美洲聯盟的藍圖”的夢？他是否可以將拉美從綿延已久的悲情而糾結的歷史情緒中拉出，帶領拉美突破美國對其“后院”的定位，實現他們本應獲得的榮光？只能說，希望查韋斯能健康生活下去，然后，繼續追夢。

新浪微博@廣州阿嵐

2013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