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能否聊一下您和父親相處中的一些細節和故事?
鄭小龍:就我的印象所及,他當作家是非常辛苦的,就是一介十年苦讀獨醉江湖的書生。他的寫作都是在半夜,而且習慣泡一杯濃茶,然后在書房臺燈下寫作。小時候我經常在旁邊玩,對他的印象和這樣的做法不是那么明白和了解,可是長大后才知道文字工作者真的比較辛苦,寫出長篇大論來是非常困難的。正是因為這樣,才知道一個成功的作家,能夠靠毅力寫出這么好的作品,這才是父親可貴的地方。我父親共有五六十部著作,現在有時候想到他這么浩大的工作量也真的是非常厲害了。所以說,他是天才,可能天才都不長命吧。看到他每天熬夜啊,寫作啊,寫不出來當然是最痛苦的。小時候倒是沒有心疼他這樣的感觸,長大后想想,他就是一個非常不容易的父親。
P:據說古龍先生愛酒,他有醉酒或者酗酒嗎?
鄭小龍:自古古來圣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父親的好朋友倪匡曾說:有錢不花有什么意思,喝酒不醉有什么意思?父親也嗜酒,是一個真正的酒徒。喝酒或許是寫作情緒的一個出口吧,他喝酒的時候,絕不繞舌,只是專注于大口大口喝。
P:您是什么時候開始看父親的小說的?看的第一本古龍小說是哪本?當時是什么感覺?
鄭小龍:以前,我對父親的作品有些抗拒,不想看父親著作,一部都沒看過。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隨著自己當了父親有了兒女,心境漸漸平復。可以理性看待父親的作品,父親的確是個好作家、有才氣。
P:您最喜歡古龍小說中的哪一個角色?為什么?
鄭小龍:我最喜歡《小李飛刀》,我認為《小李飛刀》這部小說比較讓人有想象的空間,喜歡男主角的性格和行事風格,而且他靠他自己練得一份絕學,我覺得這點跟我自己的成長背景比較像。也不能不單是和李尋歡有共鳴,喜歡一個東西,有時候很主觀,不需要太多為什么。
P:古龍改編的影視作品這么多,您覺得是否拍出來古龍的精髓?
鄭小龍:我覺得,商業考慮有自己的標準,但很多拍得不如小說中的情景和要表達的意境,他們沒有真正理解到武俠的精髓。
P:中國導演比如徐克、杜琪峰、王家衛都喜歡古龍作品,您覺得誰的武俠劇最有“古龍風”?
鄭小龍:三位導演的劇中人物皆可看到父親筆下人物的影子。
P:湖南衛視《天涯明月刀》熱播,在大陸反響非常強烈,據說也要在臺灣開播了,您看過嗎?做如何評價呢?您覺得有古龍的風格嗎?
鄭小龍:“天涯不遠。明月在心。歸程在即。人的生命本就是一段歷程,生命的意義在于這一歷程本身。只要你去找,你就一定能夠找到。”這是《天涯明月刀》中的一句話,果然很有我父親的風格。
P:有人把金庸把為武俠中的杜甫,把古龍比為李白,您怎么看待這個觀點?
鄭小龍:從他們各自外在的性格來看,這種比擬不能說沒有道理,但是如果換以作品的角度,可能這話就要反過來說了。父親早年生活坎坷,嘗盡世間炎涼,所以小說中多有對底層社會與復雜人性的表現;而金庸出身世家,生活優越,反映在他的武俠世界,是天馬行空的“成人童話”。
P:您怎么看待古龍的一生?
鄭小龍:也許我和讀者看待的角度不一樣,站在廣大的讀者心目中,他是一個當代的小說家,他的作品獲得大家的喜愛就夠了。應該被人記住的是他的文采,他的創作和他留下來的這么多作品,而且去世20多年了還有這么深遠的影響力。
P:您父親去世的時候就有四十八瓶XO陪葬,您覺得酒對古龍意味著什么?
鄭小龍:我父親認為,最平凡的就是最了不起的,所以,他的好酒全都用普通的酒瓶裝著,深藏不露。 他說:“好看的酒不一定好喝。”他說:“最好的酒樣子都是最簡單的。”
P:有讀者評價說:古龍的一生,就在實踐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句話,您是否同意呢?
鄭小龍:他還有四個字應該也是最貼切的:“握緊刀鋒”,這四個字現在還掛在自己家里,看到就會有一些感悟。我想這四個字、這個心境需要上了歲數的人才能消化。
P:古龍有很多名言警句流傳非常廣,甚至被很多人當做座右銘,您有沒有喜歡的古龍名言?
鄭小龍:我喜歡的名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像是香水,不但能令自己芬芳,也能令別人快樂。你若能令別人笑一笑,縱然做做愚蠢的事又何妨?共勉之。
P:聽說馬英九先生也是古龍迷?他有沒有跟你談論古龍的小說?他最喜歡古龍小說中哪個人物?
鄭小龍:馬英九是一個古龍迷啊,有時會跟我聊父親的小說“小李飛刀”。還常講我看的小說還沒有他看得多。
P:我們知道,古龍的作品版權現在是由古龍著作發展管理委員會打理,您作為委員會主席,對古龍作品的發揚與光大,有什么計劃或期望嗎?
鄭小龍:對于未來的發展,兄弟三人本有自己的生活,目前是以讓父親的作品能正常流通為原則,對于“古龍紀念官網”(http://www.gulong.com.tw)的經營,由于并非三兄弟之專長,暫時沒有規劃。
P:這次重新出版古龍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嗎?
鄭小龍:此次讀客出版的古龍文集是目前我們整理的最新、最全的古龍作品版本,對很多古龍迷來說,它也是一套最具收藏價值的古龍文集。相信父親的天之靈,看到這樣的結果,想必是非常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