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光芒下的溫暖

前有東野圭吾大神保駕，后有豐川悅司、鈴木保奈美大卡司護航，泛著白金般高冷光芒的日本電影《白金數據》橫空出世。高科技的反思主題再指人類的終極困境：無所不至的定位監視框令人想到《疑犯追蹤》，DNA搜查系統可匹敵《少數派報告》中的“先知”，數據布下的天羅地網令世人仿佛罩入《穹頂之下》，極端的達爾文主義更是有著《黑鏡》意味的批判與諷刺。

影片花了近一半時間，搭了這么一個高端大氣國際化的“花架子”。DNA搜查系統將全國的DNA資料錄入其中，一旦發生犯罪事件，系統通過解析，便可勾畫出百分百還原度的犯人形貌，再通過密不透風的監控定位將其擒獲。創建者神樂龍平是一個恃才放曠的基因信徒，對堅持傳統辦案手段的警察不屑地說“你們奔忙于案發現場，連兇手都鎖定不了，我們卻輕而易舉找到了他”，警察在他眼中，只不過末端的執行者。

但是，這個看似高度透明無法藏污納垢的世界就是“理想國”嗎？顯然不是?？萍祭顺碑a生的高度集權，創造出了一個被高科技挾持的“病態社會”。機器的絕對理性篡奪了良知、信任、動機等等唯有人性才能化合出的因素，造成人性與智能的尖銳沖突，將影片推向了第一個小高潮：“白金數據”的開發者蓼科兄妹尸體上出現的DNA竟解析出了“系統之父”神樂的面貌，一股“坑爹”的陰謀氣息撲面而來。

看上去雜亂無章的多線，待到影片過半，終于讓我們拈出了主脈。解決神樂的殺aH+8RVrrc85d5PRM6Y+uQV2tsW3HCenVdgpSirPmTaE=人問題，影視劇用爛了的萬金油?！叭烁穹至选边m時登場了。接踵而來的第二個命題就是：真正的“白金數據”是什么，被殺的天才數學家研發的MOGUL又是什么？“白金數據”就是保護特權階級不淪為階下囚的工具，相當于DNA搜查系統的BUG（漏洞），MOGUL正是修補這個BUG的補丁。紛繁人物悉數“刷臉”之后，大BOSS也浮出水面，其犯罪動機就是實現“唯精英生存”的創想。MOGUL的意象甩了官僚主義一記耳光，而“先驅者”自賦造物主霸權，以非人道手段排除異己，也仿佛一種警醒：如果科學發展成為宗教，狂熱的信徒會讓它變得如邪教般危險陰鷙。主題依舊苦大仇深意義深遠，堪稱最典型的東野圭吾。

東野式懸疑，內情遠比結果重要。與其說真相，不如說原委。所謂原委，必然是曲折的、悲憫的、情有可原的。剝繭抽絲之后，勢必露出情感之核—那些游離在邊緣絕境的情感，才是他所關注的。個人覺得，東野的最佳三部曲是《惡意》、《白夜行》、《嫌疑人X的獻身》，三本書都是在解套的過程中，情感的震撼遠遠超越獵奇，讓觀者達到心有戚戚的共振?！栋捉饠祿芬彩侨绱耍簩Ω赣H懷有百身莫贖的歉疚，造成了神樂的分裂和逃避。神樂與另一重人格隔著毛玻璃般的界面關照慰藉，把他機器人般的心腸拉回到人類的溫度。憂郁的文藝青年和孤僻的科學少女惺惺相惜到相愛，封閉荒蕪的小宇宙彼此融合而泛出新綠——愛，是唯一的救贖和凈化，它明亮、脆弱、朝生暮死，在冷冽的數據世界綻出一點點溫暖的光芽，與邪異的力量相抗衡，才能保全我們仍能昂起高貴的頭顱，擔正萬靈之長的名銜。

《白金數據》沒能逃脫日影冗長拖沓的通病，不少情節都有注水之嫌：寡淡平庸，稀釋主題。最讓人詬病的就是落入商業化俗套的動作戲，不火爆不驚險。影片硬件構建太恢弘，壓擠了情感的發酵空間，很難將觀眾代入，另一重人格的神樂與數學家相愛的故事，像是為了原著而硬扯的淵源。要知道，從漢尼拔、克萊麗斯，到納什、艾麗西亞，高智商怪咖們相愛的故事本可以十分出彩。在好萊塢式的炫技之余，如果對人性的刻畫能夠更從容、更深入、更細膩，渲染力和震撼力都會加強，后勁也會濃烈得多，還是應了那句話：科學的進步一日千里，但人性的進化是很慢很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