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蠔鳥的真名就叫抓蠔鳥,oystercatcher, 中文學名是蠣鷸。不過如果可以給它重新起名字,很想叫它黑巫術師鳥。這鳥身披全身黑色發(fā)亮的羽毛,穿粉紅色鱗片紋中筒靴,描深紅色眼線,還長著一個尖銳的紅色長啄,模樣非常非常邪惡。
現(xiàn)在,邪惡的我和邪惡的抓蠔鳥一起站在寒風凜冽、陰云籠罩的南太平洋上,在一片黑色礁石林立的小海灣邊,各懷鬼胎地謀劃著,如何從我們腳下那片蠔床中,把生蠔那清涼優(yōu)雅的灰色軀體從蠔殼里弄出來。
我手握一把滄桑的木柄開蠔刀,它長得很像一把飛鏢,是我用一塊牛排和在這片海灣抓了幾十年蠔的老頭換來的。老頭很窮,買不起肉,只好天天自己抓點龍蝦啊、生蠔啊、海膽啊,人頭那么大的章魚啊……什么的吃吃,當然偶然也不得已地抓點太平洋里的鮮魚。“下次再帶牛肉來,和你換龍蝦哦!” 他期待地說。
抓蠔的過程其實一點也不刺激。只需找一個退潮的時機,站在成千上萬的牡蠣構成的蠣床上,挑一個順眼的,通常我都看殼比較深的順眼些,用刀一撬就到手了。這個時候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要心急空手抓著蠔開。因為蠔殼是很鋒利的,很容易就會把手割破了。先用一塊柔軟的毛巾或是衣服的一角握住大頭,用開蠔刀插進蠔的尾部,一轉,蠔就開了。弧形較深的殼在下,這樣才能讓殼里美味的蠔汁全留在殼里。旁邊的黑巫術師鳥也啄開了一只,我們同時仰頭,連汁帶肉吞下冰涼清鮮的美味。
藍灰的海面映著天空的密云,礁石上巨大的海鳥像是堅韌的錫兵,一動不動地望著遠處。而我和抓蠔鳥同灘進食,就像海邊那些被海風吹得奇形怪狀的樹木一樣,吸收著海洋的恩賜。這真是無上的美味!
老饕們總頭頭是道地杜撰出各種吃蠔的完美方法:配上法國夏布利產的未經橡木桶陳釀的霞多麗白葡萄酒,又或是用生猛的伏特加送服;加上經過分子料理的海鹽精華,或是放在濃縮蠔汁和牛奶中做成燉蠔……據(jù)說人類進化得比猿猴先進不了多少的時候就開始吃蠔了。我很好奇,在人類漫長的吃蠔史上,像此時此刻的我一樣被它鮮美的滋味擊中味蕾的感動,究竟發(fā)生過多少次呢?
正當我沉浸在一種富有原始蠻荒情調,堪稱完美的飲食體驗中時,在旁邊山坡上觀望了許久的老爺爺終于困惑地向我搭話:“這位小姐,你很餓么?我這里還有一點面包可以請你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