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要保障公民的文化活動權

汕頭有一個民間性質的“文革博物館”，被稱為中國“首個”文革博物館，近日遭遇開辦8年來的最大困境。報道認為這跟時逢毛澤東誕辰120周年有關，有人不滿“文革博物館”影響毛澤東的“正面形象”，導致館內展品“離奇失竊”，受捐銀行賬戶被“莫名注銷”，使博物館的前途堪憂。

這事透露出目前體制內外對“文革”的迷戀升級，再次達到了“用行動保衛文革，保衛毛主席”的程度。同時，認為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表示擔憂和警惕的，在體制內外也都應該不少。

意識形態在中國已經變得復雜而尖銳。連疫情都會變成敵情，轉而討論對國內外敵人的斗爭了。在這種情況下，我想把汕頭文革博物館的遭遇，作為一個刑事案件來看待，從法律的角度討論公民紀念“文革”的權利。我覺得，只要法律站在公民權一邊，“文革”就只能停留在迷戀，而不會升級為行動。

展品失竊，當然是刑事案，無論這個展館是不是得到官方認可，公民的個人財產失竊，公安機關也應該受理和追究。但是，想想看，我們的公安機關有這個興趣嗎？在網絡上，批評“文革”的言論被認為是危險的，有可能被刪除，迷戀“文革”贊美“文革”的言論，顯得安全，有靠山似的，理直氣壯。公安機關不會沾染這種風氣？

“注銷銀行賬號”已經表明文革博物館得罪的不是某些公民個人，這不是個人辦得到的事情。它應該由權力機關判定這個賬戶違法犯罪，才可以依照程序注銷。如果有關方面不給出合法的理由，就注銷銀行賬號，這就類似“文革”期間的政府行為——“政府無政府主義”，政府破壞法律。

報道說，因為博物館“是民間行為，沒有單位掛靠，無法以文革博物館或塔園的名義開設賬戶，之前一直借用塔山古寺的賬戶接受外界捐款”。這里的“掛靠”一詞，是中國特色產品，大可捉摸。

公民有沒有權利以個人的名義建立博物館？有。這是憲法權利，或可以從憲法引申出來的權利。但中國公民可不可以建立博物館？不可以。這是行政許可的問題，行政是絕對不許可的。

“掛靠”就是在這種背景下產生的。它的意思是，政府對于某一公民行為，既不承認合法，也不承認不合法，允許你去找一個體制認可的機關“擔?！?，從而默認你的存在。

說白了，一個賬號是否該注銷，我覺得這要用法律來衡量。如果它從事洗錢等犯罪活動，那是刑事案，應該先凍結，再審理，不能用悄悄把它滅了這種行政方式。

在中國特色的行政管控下，要實現法律賦予的權利，也得有人脈。在中國，應該沒有文革博物館才講得過去。汕頭文革博物館拐彎抹角地實現了邊緣生存，那是因為有一個體制內退休的干部彭啟安先生，他做過汕頭市副市長，算是“保護傘”。

汕頭文革博物館的舉辦是一個“孤立事件”，在“文革”結束二十多年后開辦，還被稱為“首個”，還被稱為“民間文革博物館”，如果不明現實語境，還以為有一個對應的“官方文革博物館”。實際上，恰恰是因為官方沒有文革博物館，官方不僅不做，還不允許民間做，所以，才被人們標榜以“民間”二字。

必須說明一下的是，說它是“首個民間文革博物館”，這相當于人們對它的“尊稱”，或者是因為它稍微有場面一點，實際上，各種自發的家庭式的“文革”收藏，還是很不少的。四川的建川博物館，也做了很多關于“文革”的收藏，只是因為沒有許可，暫時不被稱為“文革博物館”。對此，我們只能說，民間記憶是不能抹殺的。

新總理講，中國的政府審批要取消三分之一，我衷心地希望包括公民個人舉辦文化機構和紀念活動在內，要使公民的歷史文化活動脫離政治敏感，要鼓勵有利于民族復興的民間事業。如果能保障這方面的公民權利，文革自然會回歸它的歷史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