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提斯海失蹤的曠古之謎（上）

在100余年前，地質學家提出這樣一個問題：大海的深度是永恒的嗎？從那時起，特提斯海就成為世界地質學界孜孜以求的熱門研究課題。那么，它的持久魅力何在……

希臘神話所敘述的故事，離我們足夠遙遠的了，但精彩動人的故事一直吸引著世世代代的人們。地質學研究的是地球的演化歷史，地球至少有45億年的歷史，人類只在最近大約300萬年前才開始出現。與人類相比，地球有著遠古的歷史。神話故事、地球歷史都能令人深思，產生遐想，它們之間也就會結下不解之緣。

許多熟知希臘神話故事的朋友，也許還不知道以希臘古老大洋之神特提斯命名的地質奧秘，激勵著全世界的地球科學家百余年來孜孜不倦地探求這地質歷史中關鍵的一頁。

還是讓我們從神話開始，細細地述說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吧。

古老的神話

在希臘神話世界里，并不是神創造天地，而是天地孕育神靈。大地是萬物之母，最初地母瑞亞生了天王烏拉諾斯，然后他們相互結合，產下了許多巨人。其中，最重要的是六兒六女的泰坦們。他們威武有力，顯赫一時，在天王領導下統治著天地世界。其中就有特提斯和她的丈夫奧克阿諾斯，共同執掌著大洋的事業，成為大洋之神。順便說一下，希臘文奧克阿諾斯，是英文單詞Ocean的詞源，意思都是大洋。

但是，日久生變。天王把他的三個獨眼兒子庫克羅普斯關進了地獄，原因是他們不聽話，惹是生非。地母不依，非常生氣，鼓動泰坦們起來造反。結果，烏拉諾斯被推翻并被閹割致死。他們擁立最年輕的克洛諾斯為王。特提斯當然相安無事，和她的丈夫奧克阿諾斯繼續為大洋的神靈。

克洛諾斯雖然當上了天王，但并不愉快，因為烏拉諾斯臨死時，曾經詛咒克洛諾斯沒有好下場，將來必定會被自己的兒子奪去王位，正如他奪去自己父親的王位一樣。克洛諾斯一直憂心忡忡，將自己的兒女一個個都吞食了。當妻子產下第三個兒子宙斯的時候，她實在忍無可忍了，便把嬰兒藏起來，用襁褓裹著石子冒充兒子讓克洛諾斯吞食。宙斯長大以后，找到了地母瑞亞。兩神合計報復，讓克洛諾斯喝下了嘔吐藥。克洛諾斯吐得一塌糊涂，吐出了石子，又吐出了吞食掉的孩子。宙斯和吐出來的兄姐合力，與克洛諾斯領導的泰坦們拼死作戰。經過10年的激戰，宙斯成功了，成為新一代的神王，他的兄姐們也組成了奧林帕斯眾神，統治天地世界。泰坦們解體了，特提斯和奧克阿諾斯回到了大洋深處，過著隱居生活。隨著時光的流逝，特提斯雖然魅力依舊、法力常在，但到底是個“出世人物”，顯得形象模糊、神秘莫測了。

奧林帕斯眾神現在成了希臘神話的主角。宙斯得意非凡，風流倜儻，到處留情，又惹出了麻煩。在和美女卡利斯特生了個兒子后，神后赫拉十分惱怒，使用法術懲罰卡利斯特。卡利斯特站立不住倒在地上，她伸出雙臂哀嘆、呼救，可是臂上長出了黑色長毛，手變成了彎曲的熊爪，發出的聲音也成了熊的咆哮……卡利斯特徹頭徹尾地成了一頭熊，在林中擔驚受怕地打發日子。

一天，有個青年獵手在林子里發現了卡利斯特，她認出那青年正是自己的兒子。她想擁抱兒子，但兒子驚慌地后

退并舉起標槍向她刺去。幸運的是，宙斯正好發現了這場悲劇，趕緊制止了母子誤會，并把他們帶走。無論赫拉如何爭執哭鬧，哪怕許諾恢復卡利斯特的人體也不行，宙斯決意把母子倆保護起來，并放在天空成為大熊星和小熊星，享受日月的光輝。

赫拉拗不過宙斯，但不甘心情敵得到這樣的榮譽，跑去找長輩特提斯和奧克阿諾斯，尋求他們的幫助。赫拉訴起苦來：“你們在夜晚看到了嗎？就在天穹的北方，那兩個可惡的東西竟被抬上了天空。我的不滿得到了這樣的回報，我不準她具有人形，反而列入了群星！她一旦恢復了形體，一定會嫵媚動人，宙斯就會和她結婚，把我趕走……我還有什么力量維護我的尊嚴，我在天上已經被排斥了，我的位置就要被別人代替了。你們不能不管，你們是我的長輩啊！”

特提斯和奧克阿諾斯答應了赫拉的請求，決定干預此事，以求公平和安定。從此，大洋的大門對大熊星和小熊星關閉了，他們不能和其他星星一樣回到大洋得到休息和養分，只能在天空中游蕩，為人們指示方位，永遠不得著地。

就這樣，在奧林帕斯神靈之間鬧得沸沸揚揚的糾紛，依靠“出世”的長者特提斯得到了妥善的解決。那么，地質歷史中是否也有這樣的故事呢？

修斯的假說

在地質歷史的變遷中，有沒有已經消失的海洋或者大陸呢？現已消亡的海洋，會不會對大陸，特別是山脈的形成有著決定性的意義呢？1893年，奧地利地質學家修斯在深思熟慮后做出了這樣的推測：從印度尼西亞，經過喜馬拉雅和小亞細亞到西歐阿爾卑斯，曾經是一片汪洋。這個已經消失的古老海洋便是特提斯。特提斯的沉積物經過地質構造變動被揉皺，形成聳立于西藏、喜馬拉雅和阿爾卑斯的高入云霄的山脈。

至此，特提斯從希臘神壇走進了地質學園地，成為全球地質學中最神秘的命題。不知有多少地質學界的精英為此嘔心瀝血，力圖揭開她的面紗，重建她的原形，為人類祈求福祉。

那么，修斯又是怎樣的人物？

19世紀后半葉到20世紀初，西歐先進工業國家經過長期的和平發展，已達到了相當的水平。經濟發展對礦產資源的需求日益增長，同時又迫切追求海外市場的開拓，帶動了大規模的地質調查和探險考察，積累了前所未有的廣泛資料，并把全球性綜合研究提到了地質學家的面前。當時，奧匈帝國是泱泱大國，強大的國力為在地質學發展歷史中有影響的維也納學派提供了優越的條件和方便。長期在音樂和鮮花熏陶下的維也納學派一躍登上了執地質學牛耳的地位，修斯正是這個學派的學術帶頭人。

也是自然界的巧妙安排，后來被稱為特提斯的地區，不但自然條件優越，是人類古代文明的搖籃，而且資源極為豐富，當然是工業世界首先重視的開發目標，也就理所當然地成為地質研究程度很高的地區以及探險考察熱門的地區。除了維也納學派的研究基地阿爾卑斯等歐洲山系外，亞洲也是特別受到重視的地區，加爾各答地質調查所成了亞洲地質的研究中心。維也納學派的地質學家格里斯彼奇擔任了當時加爾各答地質調查所所長，他們的活動范圍從伊朗東部一直延伸到緬甸，包括了阿富汗和西藏，幾乎覆蓋了亞洲大陸上特提斯山系的全部。東西方地質資料的廣泛交流，促進維也納學派進行全球對比的、新的綜合研究。

1862年，修斯就注意到意大利道羅米蒂斯山的中三疊世的自然環境和所含動物（距今約2.4億年），與遠隔萬里的喜馬拉雅北坡竟十分相似，如出一轍。另一位維也納學派的地質學家諾葉邁爾，在研究距今2億年～1.5億年的侏羅紀古地理時，發現在北方古大陸群和南方古大陸之間，有一個現已消亡的古海洋，從加勒比一直延伸到孟加拉，兩端分別和太平洋、印度洋（他稱南極洋）相通。他把這個古海洋稱為中央地中海（1885年）。維也納學派在全球古海洋學方面的研究，無疑為特提斯的提出做好了鋪墊。

1893年，修斯應邀回到了他的出生地倫敦，出席英國地質學會的學術討論會，發表了著名的演講———《海洋的深度是永恒的嗎》。他將今論古，旁征博引，在闡述滄海桑田的道理的基礎上，把希臘神話的夢幻色彩融入地質學，提出了特提斯的命題。他明確宣稱：現代地質學已經允許我們勾畫出曾經橫貫歐亞的浩瀚大洋的歷史框架，這個大洋以奧克阿諾斯的姐妹和妻子的名字來命名，叫特提斯。

修斯翻開了特提斯的新篇章。同時，他也料想到會和神話故事那樣激起人們的好奇和浮想，但也和其他自然奧秘一樣，需要長期卓絕的工作才會找到越來越正確的答案。在他演講的結尾，修斯熱情地希望，“我們的學者總有一天將會比他們的前輩認識更多，讓我們耐心地繼續我們的工作，并且保持友好合作”。

從中國人提出的“滄海桑田”，到歐洲人提出的特提斯海，人們對海洋的認識不謀而合，有著相似之處。然而，他們的探索并沒有停止……（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