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風云人物俾斯麥撒手人寰。虎落平陽被犬欺,他居然成為狗仔隊的最早受害者
十九世紀歐羅巴政治舞臺上,一代政治強人俾斯麥,閃亮登場。身兼普魯士外長與首相,天縱英才,縱橫捭闔,風頭一時無兩。
1888年,29歲的威廉二世新登大寶,嫉妒俾斯麥的聲望,又好大喜功。俾斯麥深感難以共事,不如歸去。十年后,風云人物俾斯麥撒手人寰。誰能想到,他居然成為狗仔隊的最早受害者。
當天夜里,攝影記者維爾克與助手普里斯特,鬼鬼祟祟進入漢堡北郊福里德里斯魯莊園,拍下多張照片。最讓人不齒的是,這兩個家伙,為求拍得最佳效果,悍然擺弄纏滿繃帶的遺體,胡亂疊起枕頭,甚至將墻上掛著的時鐘調至老人死亡的11點20分,全無半點敬意。
照片當中,俾斯麥床邊只有一個便桶相伴,早已失去往日俾睨天下的風采,疾病的折磨,歲月的摧殘,特別是宵小的羞辱,讓人不忍卒睹。兩個狗仔隊得手后,在8月2日的柏林《每日評論報》上大登特登起廣告:現有俾斯麥獨家臨終照片,誠征買主。如此囂張,令人難以置信。
聞訊而來的媒體,幾乎踏破門檻。照片雖有爭議,但奇貨可居,誰不垂涎三尺?各方層層加碼,最高開價達3萬馬克,相當于今日的25萬美元。
須知,晚年俾斯麥飽受壞疽病折磨,為了維護其隱私,連當時葬禮中流行的死者面具(定型材料敷在死者臉上,定型后取下形成雕塑面具)與畫像環節,也能免則免。除少數親屬家仆,謝絕外人瞻仰遺容,威廉二世參加葬禮,也未破例。
若不將這幫踐踏死者尊嚴與隱私的人繩之以法,情何以堪?上上之選,先委托警方查扣所有涉案報紙。再向法院起訴。經過一番激烈的司法攻防戰,成功說服法官,判決沒收涉案照片底片,禁止發表侵權照片,違者給予高額罰金。
刑事審判中,法院發現,兩名被告早在俾斯麥生前,就曾多次跟拍,為此收買福里德里斯魯莊園男仆路易絲。俾斯麥剛剛過世,男仆火速通知二人。
1899年,帝國最高法院以被告——兩名今日狗仔隊鼻祖,與男仆路易絲,出于私利,違反公共利益,犯下非法侵入住宅罪定罪。主犯攝影師維爾克處以8個月有期徒刑,助手與男仆則坐牢五個月。照片底片交由俾斯麥家族所有,永遠不得向公眾公開。此后,俾斯麥家族將照片底片存入保險箱,就此塵封。
這張傳奇照片的命運,并未就此劃上句點。攝影助理瑞奇,利用保管底片之便,乘機沖洗一張,藏了起來。幾經轉手,1952年,《法蘭克福畫報》首次刊登。
不來梅大學史學教授馬赫坦,爬梳剔抉歷史檔案,發現俾斯麥生前,早有不祥預感,對身邊不時出沒的攝影記者,極為厭惡。連連抱怨:“這幫神出鬼沒的家伙,冷不防按下快門,叫人防不勝防。”殊不料,一語成讖。
就法論法,1876年通過的德國攝影法,賦予攝影者對照片獨家沖洗權,對于被攝影者的權利,則著墨不多。而死者是否享有權利,如人格權、隱私權、肖像權,一直聚訟紛紜。故最高法院只能以非法侵入住宅定罪。直到1907年帝國議會,通過新法《美術作品著作權法》,第32條首次規定未經本人同意,不得發表,確定肖像權保護。二戰后,德國人格權保護,方有突飛猛進成長。
源于意大利語Paparazzi的狗仔隊,自詡一張照片比一千字更有表現力,致力于打探名人明星隱私,無孔不入。1997年,戴安娜王妃因躲避死纏爛打的狗仔隊,香消玉殞。彌留之際,狗仔隊記者不是救人,而是搶拍戴妃因受傷而痛苦萬分的鏡頭。
從俾斯麥到戴安娜,狗仔隊的受害人名單越寫越長。誰又會是“拍拍垃圾”的下一個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