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籍不再是保險箱”

如果一個共產黨員吸毒，既沒有犯罪，也夠不上紀委的立案標準，該如何處置？浙江省桐鄉市崇福鎮東安村就發現了一個這樣的黨員，經過一系列程序后，這名黨員被除名。

“這意味著黨籍不再是保險箱。”桐鄉市委組織部副部長范忠偉說，過去黨員有明顯的違法違紀行為才會被開除黨籍，一般不遵守公德很難受到處理。但在桐鄉，黨員不贍養父母、不撫養子女、拉幫結派都可能被除名。該市自2012年啟動黨員隊伍“凈化工程”以來，已有9名黨員被勸退，20名黨員被除名。

目前，浙江義烏、淳安、浦江等地在桐鄉之后已試點黨員“清退”工作。此外，湖南、貴州、福建、廣東、貴州、內蒙古、山東、河北、江蘇、重慶等地都已啟動試點工作。

“政治風險太大了”

桐鄉市有人口67萬，其中黨員3.8萬人，在清退黨員這一行動上采取的步驟是“先試點再鋪開”，試點地就選在市政府所在的梧桐街道。

梧桐街道黨委書記蔣南強介紹，2012年3月，桐鄉市委書記盧躍東在梧桐街道調研時聽到一些說法，稱有黨員沒有黨員樣子，覺悟比不上群眾。之后，盧躍東要求在梧桐街道試點黨員隊伍“凈化工程”。

蔣南強說，凈化工程包括黨員“進口”“管理”和“出口”三個環節，現在關注點主要集中在“出口”。

過去對黨員進行評議時，也有不合格黨員被開除，但都是一些硬傷如違反計劃生育政策、參與賭博，好掌握。現在還要對“覺悟不高”“形象不好”這些模糊概念進行界定，標準就難以把握。黨章中對勸退、除名的規定也是模糊的，如“黨員缺乏革命意志，不履行黨員義務，不符合黨員條件”，都沒有具體規定。

“必須自己去摸索。”蔣南強說，他擔心，如果標準制定出來后，按標準一個黨員都不用清退，肯定不行；清退太多，那又說明平時黨建工作沒抓好。那段時間，他晚上睡不著覺，白天走路腿都發飄，覺得“政治風險太大”。

最終，梧桐街道黨委向多方征求意見，確定了不合格黨員的十大類行為，首當其沖的是抵制或不執行黨的路線，經常散布不滿言論，在群眾中造成惡劣影響的；第二是無正當理由連續六個月不參加組織生活，或不交黨費，或不做組織分配的工作的；第三是在國家和人民財產受到嚴重威脅時袖手旁觀或臨陣脫逃的；第四是違反計劃生育政策的；第五是思想作風不正派、拉幫結派的；第六是煽動群眾集體上訪鬧事的；第七是經常以偽劣商品騙取錢財、惡意拖欠國家、集體和民間資金的；第八是弄虛作假騙取榮譽和待遇的；第九是參加宗教組織的；第十是不贍養父母、不撫養子女、聚眾賭博的。

誰來認定不合格

梧桐街道的安樂村是試點村之一，該村有3250人，黨員120人左右。按照程序，認定不合格黨員要經過“四評一審”五個程序。

首先是黨員自評。從2012年7月12日開始，除一些外出和年邁重病的，三天內共有114名黨員參與了自評。結果是，114人無一人認為自己是“不合格”，都是“合格”“優秀”。

接下是第二個環節——群眾測評。按要求，參與的群眾代表不少于30名。

陸美康是群眾代表之一，他說村里有個姓張的黨員四五年沒參加過組織生活，外出不歸，不贍養父母，不撫養子女，還賣掉了住房和宅基地，他的孩子只能在綠化帶上搭個違建房臨時棲身。所有代表都覺得此人沒有責任感，影響惡劣，全票通過認為他不合格。還有一個76歲的老黨員因阻撓村里r9Q2k864NwSm8X2F2cSE4A==建設農貿市場，群眾評議的不合格率超過了80%。

按規定，群眾評議不合格率超過30%，就要進入第三環節：黨支部評議。如果黨支部評議的不合格率超過50%，就進行“四評”的最后一評，全體黨員大會評定。如果不合格率還超過50%，就進入“四評一審”的最后一環黨委審定，由梧桐街道黨委來最終認定是否屬于不合格。

在黨委審定環節前，先是村干部找要被評為不合格的人談話，然后街道又派人談話，讓他們心服口服。黨委最終認定此二人為不合格黨員。

對不合格黨員有幾種處理方式。態度好、問題不嚴重的，給予一年改正期，之后視效果決定是清除出黨還是重新接納。安樂村那個阻撓建設農貿市場的老黨員最后被給予一年改正期。第二種是勸退，第三種是除名，不贍養老人的張某就被除名。

試點后，桐鄉隨后在全市展開了黨員隊伍“凈化工程”，3.8萬名黨員共有36425人參與測評，評出不合格黨員230名，其中9名被勸退，20名被除名。

各地的探索試點

作為試點街道負責人，蔣南強一直心懷忐忑。十八大開幕時，他早早守在電視機前看直播，當聽到報告提出黨員隊伍要“自我凈化”幾個字時，他松了口氣。

十八大第一次提出建立健全黨員“能進能出”機制后，2013年2月，中辦又在相關文件中要求“處置不合格黨員”，解決黨員“出口不暢”問題。

中國社會科學院黨建與黨史研究室主任陳志剛說，現在中央三令五申要求處置不合格黨員，說明已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過去由于“只進不出”，黨組織代謝能力不足，必然危及執政黨的執政能力。

中央今年明確了淘汰不合格黨員的態度之后，多地已開始處置不合格黨員，但無一不小心翼翼，多從試點開始。湖南確定了懷化為試點市，懷化又確定了溆浦和鶴城兩個試點縣。9月14日，溆浦縣委組織部相關人士說，今年全縣共評議出不合格黨員22人，其中11人接受限期整改，4人被勸退，7人被除名。

目前，陜西城固、福州臺江、湖北孝感、河北樂亭、重慶巴南、新疆昌吉等地已經清退了一些不合格黨員。湖南張家界、貴州玉屏、江蘇鹽城、福建平和、廣東清遠等地已制定相關政策。

從各地試點情況看，“三不”、違反計劃生育政策、封建迷信等都是共同標準，但不同地區為化解當地的實際問題，都有一些針對性的地方標準。例如，湖南溆浦將“欺行霸市，不講誠信”列為不合格黨員標準，深圳、東莞則將違規上訪列為不合格黨員標準。江蘇漣水留守婦女多，就將那些“有男女作風問題，扯又扯不清，法律也不好解決”的黨員列為不合格。

被清退的黨員以普通黨員為主，少有干部。范忠偉解釋，黨員干部有違紀違法行為，一般都由紀委或司法機關依黨紀國法處理了。

（李云貴、金衛東、邱寶珊、曹世明、王景義、張源、高良槐薦自2013年9月26日《南方周末》 圖：鄺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