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人具有比較豐富的天文知識,并且在當時世界也居于領先水平——這在《詩經》里已得到充分反映。而更令人嘆奇的是,《詩經》的作者們竟然巧妙地將這些天文知識化作隱語,用以表現他們的愛情,表達他們對親人的思念。這里試舉《唐風·綢繆》為例: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綢繆束芻,三星在隅。
今夕何夕?見此邂逅?
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綢繆束楚,三星在戶。
今夕何夕?見此粲者?
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詩中的“三星”,按《毛詩詁訓傳》,是指二十八宿中的參宿,因為參宿的一個顯著特征就是有耀眼的連成一線的三星。《詩序》說:“《綢繆》,刺晉亂也。國亂則婚姻不得其時焉。”這說的是造成兩位情人于夜間幽會的政治背景。其時女主人公的情人大致被征兵役上戰場,使姑娘飽受分離思念之苦。好容易盼到了三星連線的時候,而情郎也居然從天而降似的出現在姑娘的身傍,使她又驚又喜,連連感謝上天的關愛,三星的高照。在是詩里,三星既是起興,又是隱喻,表達出一對普通農家兒女的纏綿愛情。《召南》里還有一首叫《小星》的,其中“三五在東”句,也是明顯地用參星(三星)與昴星(為五顆星)來表示女子對遠在戰場的夫君的相思之苦。但過去許多注家都說這是一首“小官吏為朝廷辦事。夜間還在長途跋涉”的“自述勤苦”詩。(參見高亨:《詩經今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最早的《詩序》則言:“小星,惠及下也,夫人無妒忌之行,惠及賤妾。進御于君,知其命有貴賤,能盡其心也。”鄭玄《毛詩傳箋》也將《小星》說成是寫內宮妻妾性生活場景的隱喻詩。胡適受此啟發而在《談談詩經》一文里發揮說,《小星》“是寫妓女生活的最古的記載”。而不論上述觀點正確與否,《小星》用星星在天的排列形態來比喻愛情乃至性生活的看法,則終究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