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城 堡
你的城堡在流云上,像一副飛行的棺材
深夜,總有呼喚在敲門
細數曾經。啜飲風、煙火、月色,與自己的精血
最驚悚的是,你思念的那個人
每夜頭發飄散,濕漉漉地從水中出來
返回身軀,炊煙升起的時候,匆忙離開
那深陷草木的夕陽已經死去,等著安置
經幡飄揚,誦吟四起
無數無助的眼睛閃爍淚光,并不相認
憐憫而陌生,像隔世的親人
彼此是陷阱,相望、揣摩,或是一起赴約
趕在下一個月圓之夜,新生
帶著藍色隱情,與赴死的決心
畫中人
當虛妄附身,你離開魂魄
徑直朝墻上那畫中走去,一陣風跟著
喧嚷從井中爬出來,追趕
你心尖滴血,一雙手在反復觸摸
陳年,不愿放下的愛、怨恨與期待
露出牙痕,露出曖昧的笑
那幅畫里有一輪圓月,像一扇窗
也像一個出口,你進入
墻體是虛無的黑,并不阻攔
任由深陷,那無邊的墜落
你竭力與那畫中人重合,而此刻
身后,人間開始奏樂
牽扯你,從死去的身體里醒來
撕 夜
死寂。你藏身于身體里
依然感到陰涼在切割存在
脈搏像要裂開,似乎有腳步急促
當你停止,黑夜慢慢聚合
只在遠處露出火光,像一雙眼睛點燃
一個影子,你想要拿掉
越發沉重,緊緊相抱
呻吟,細微而尖利,來自內心
又像是墓地草叢里窸窣的啼哭
撕碎夜的碎片,飄過來,完整地覆蓋
那無辜,直直地望著你
仿佛要望穿這真假交織的人世
忽然,一個蓬頭散發的人
臉色憔悴地從你身體里出走
風退向側面
風在草尖上發芽,開花
胸懷就有了哭泣
這滄浪之水,一場雨的相遇
你的雙手向我傾訴
蘆葦割下斜陽,天空被濃霧灌醉
心扉吹散成寂靜曠野
在生活之上彎曲,像一棵樹開枝散葉
頭發指向我的慌亂
以及卑微的內心
所有途徑都是你的氣息
你斜視塵世,讓風側身而過
不染一絲塵埃
消 解
當心跳無路可退,唇是最好的廢墟
就在這廢棄的出口種上罌花吧
就讓這溢出的苦,燃成灰燼
就讓這煙云,捂住哭泣
你的傷口源于肉身
當沉默墜于深淵,當相思吹散
你的手指夾著落日
點燃漫長黑夜
是的,當生命套上指環
你眼里的村莊炊煙繚繞
你沒有思想的稻田寂靜入眠
你融入塌陷的天空,美到窒息
倒向漂浮的光,你仰起顏面
還有什么痛如悲戚
還有什么輕如空虛
未 來
當你想說出那個詞,憂傷已倒滿了酒杯,
舉起又放下。
像兩粒石子碰撞,沒有火花,
就是不敢觸摸的冷。
目光染血,火焰澆滅欲念,
誰都不輕易倒向醉意,那一推就開的門,
暗藏陷阱。未來未曾抵達,
始終是一次吹拂,一張一點就燃的紙。
你以淚洗面,還給我茫然,
和孤獨,將我當蘆葦種在風中。
來,或不來,路一經打開都是末路,
都是彼此的歧途。
苦衷發芽,依然是舌尖的毒,
嘗試止癮依戀。
當眾人升起炊煙,你我依然在月光下,
用靈魂對視。
現 場
夜在擁擠中,把黑塞進每個人的翹望里
交換剩余的證詞
等幻想淹沒,等一切逝去
那些來臨,像燈光逼近死角
那些無數可能,被一雙雙手推至前臺
那些歡呼,只有自己憂傷
微笑,而臉在抽搐
只有淡忘,一切仇恨和愛慕
看見身體在呈現后,被心中的火焰
圍剿,燃盡
從熟悉逃亡陌生,又在陌生里
返回熟悉,像一場漩渦
在更大的漩渦里,消失
彼此用存在證明,卑微比卑鄙更為光明
現場比現實更為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