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雄伊是一名杰出的年輕藝術家。與許多近年新崛起的藝術家一樣,他至今已經創作了百余幅作品,舉辦了兩次個展,參加過許多聯展,在自己的藝術道路上越走越遠。但與同時代人不同的是,李雄伊并不關心藝術市場的潮流走向和其他成功藝術家的風格符號,甚至不關心社會上的一切凡俗事務,只愿天天守在畫板前勾畫他心中的美好世界。因此,李雄伊的作品呈現出一種令人久違的純凈,一個超越社會制度與藝術規則控制的自由樂園。
但與大多數的藝術家不同的是,李雄伊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自由且自我的狀態下進行創作的。在作畫之時,他是不能受任何干擾的,因為他能敏感地發現極微弱的環境變化,因此即使是最親近的人至今也沒有一個確切地知曉他全部的作畫的過程。最初,你也許會看到他在畫布上隨意亂戳,看似全無章法,但是當你應他要求退離畫室,并待到他完成作品再來一觀時,卻總會驚喜地發現一幅鮮活亮麗的畫作。這也許是李雄伊繪畫的最神奇之處。藝術對于他來說,猶如生長在他手指的一根筋絡,存在于他頭腦中的一根神經,是無法用言語明示的無意識的本能。他不能解釋一幅畫如何完成,更說不出自己為何要如此描繪,他在創作時沒有做過太多設想,在創作之后也并不再去回顧自己畫了什么。畫布就仿佛他的心靈日記,他想到哪里便寫到哪里。所以藝術于他而言,并不是一個外在于他的客體,而是他的主體性對于客觀對象的投射,是與他本身的個性經歷乃至心理意識融為一體的。人說“畫如其人,人如其畫”,這恐怕是對李雄伊其人其畫的最好形容。
由于父母工作緣故,李雄伊在年少時與父母過著聚少離多的生活,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靜靜地待著”;上學期間因為不喜歡學校枯燥的課程,特立獨行喜歡獨處,慢慢養成了內斂而敏感的性格。這使他習慣于關注自己內心的情感變化與頭腦中想象的世界,而遠離現實社會中的種種煩惱和問題。相比于與人交往,他更喜歡去觀察自然界中的動植物,可以說,李雄伊將藝術當做了自己的世界,也把他所認識的世界幻化成了藝術。
縱觀李雄伊目前所作的作品,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首先是2000年到2006年,這一時期的作品主要以寫生為主,雖然在構圖和形式方面都較為簡單,但是李雄伊的一些獨特的個性符號正是在這些早期作品中形成的,例如不加修飾的筆觸,對比強烈的色彩,稚拙樸實的人物形象,這些構成了他風格的基本面貌。
第二個階段是從2007年到2010年,對比之前的畫作,我們可以發現,這一時期的作品已經走向成熟從容的創作期。他對于筆觸、構圖、形式、線條、色彩、造型的把握都更為得心應手,并且他不再滿足于描繪單一的客體,而是將來自不同素材的多個對象組合起來。在組合的時候,他并不考慮對象之間的比例關系,也不在意組合的方式是否符合理性邏輯,所以由此而來的作品往往具有某種超現實主義的意味,神奇詭異。在這一系列中,他將玩偶放置于一片長有枯樹的荒涼景色中,并以一種失常的比例呈現出來,有時一只蝴蝶的體積堪比一根樹枝,有時一群烏鴉卻又好像幾只飛蛾,有時一只樹蛙能夠頂天立地,有時尼奧加拉大瀑布只是一堵院墻。他時常閱讀的報刊雜志中挪用而來的圖像,把那些毫無關聯的對象被出其不意地并置于同一個場景之中,不僅賦予了作品以多義性,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藝術家內心深處的潛意識。例如在《舞蹈》中,我們可以看到一個靜默而封閉的世界,空間是隔絕的,一切都處于永恒不變的狀態。而這恰恰影射了李雄伊本人的性格與心境。對于他來說,時間并非衡量事物的標準,一件事無論多么微不足道,只要在他看來是重要的,就仿佛昨天剛剛發生的一般,甚至會超越重重的歲月阻隔而永遠留在他的記憶里。所以,李雄伊在“枯樹系列”中所描繪的是一個屏蔽了時間與空間干擾的世外桃源。
第三個階段是從2010年至今。在李雄伊最新的作品中,具有超現實主義意境的錯置手法依然占據主導,但他對于旅行、電視、雜志、照片等諸多視覺經驗的運用則顯得更為純熟。與當代的許多藝術家一樣,照片等影像資料一直都是他創作的依托之一。在大眾文化極其繁榮的今天,廣告、電影、攝影、海報等逐漸成為視覺經驗的主要來源,它們不僅塑造著人們觀察世界的方式,也改變了藝術創作的方式。從對物創作到對圖創作,是當代藝術的一個重要特點。然而,李雄伊雖然借助甚至挪用照片中的圖像,卻完全將其轉化為自己個性情感的表達。一幅機械復制的圖片往往在他恣肆放逸的筆觸和色彩中失去了現代工業社會的冷漠與膚淺,而仿佛被注入了血肉一般妙趣橫生。藝術作為一種表達方式,不僅記錄了一個正在成長中的不善言辭的青年的情感變化,也標志著一個正在成長中的藝術家的心路歷程。
弗洛伊德曾在《自傳》中說:“顯然,想象的王國實在是一個避難所。這個避難所之所以存在,是因為人們在現實生活中不得不放棄某些本能要求,而痛苦地從‘快樂原則’退縮到‘現實原則’。”李雄伊的藝術正是如此。與其他許多關注宏觀問題的畫家不同,他的作品更多地與他本人的生活經歷相關,但又不完全是對現實的再現,而是他在想象中對于現實事物的重新組合甚至建構。
李雄伊并非科班出身,對于他來說畫畫是一種天然而深沉的心理需求。他鐘情于大自然和自己的內心需求,繪畫素材多取自大自然及身邊的小事物。畫室中的每一盆小花、每一個玩偶,不只是他每天交流與呵護的朋友,也是創作靈感的來源。
李雄伊沉浸在童話般的自我空間中,用畫筆與色彩將短暫的生命定格于最美的瞬間里。他的作品筆觸清晰質樸,有一種天然的純真之情,布偶與花卉在他的筆下充滿了濃郁的生命氣息,用豐沛的活力講述著他們豐滿的故事。在李雄伊的世界里沒有紛繁復雜的苦惱,沒有世俗的紛爭,只有快樂和他心中的夢想。
李雄伊的藝術靈感大多來源于自然。小時候,李雄伊有兩個愿望:一個是每年夏天在臥室窗臺上擺滿各式各樣的瓶子,里面裝著各式各樣的爬蟲、飛蟲或是青蛙、壁虎等生物,在他的身邊鳴叫、跳躍;另一個是離開喧囂的城市,與動物們一起在森林里生活,隨身只攜帶兩個箱子:一個裝滿礦泉水,一個裝滿熱狗。他認為,只要提著兩個箱子便可以與我們生活的世俗社會做個告別,進入他的意趣王國。
中國的知識分子總愛畫“梅蘭竹菊”,并將它們作為自己的精神追求。李雄伊與他們略有不同,他將這些花當作大自然的一分子,欣賞、愛惜。他用那顆純潔的博愛之心包容大自然的一切,用他純凈的心靈與眼睛感受大自然的一切,因此一切花草都可以進入他的畫。李雄伊賦予花草脫離世俗之外的氣質和靈性,讓他們靜靜綻放。